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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乘龙快婿变眼中钉(故事:庶女入宫为妃6年遇害,查她娘家后,发现陪嫁丫鬟有大嫌疑)

更新时间:2022-11-13 05:57:57

曾经的乘龙快婿变眼中钉(故事:庶女入宫为妃6年遇害,查她娘家后,发现陪嫁丫鬟有大嫌疑)

本故事已由作者:叙白,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嬷嬷自偏殿小跑而出,面色惶恐,显得颇有些冒失,一到殿上,见了上首的天家威仪,才顿时身子一紧,一时竟被震慑得失了语。

赵政缓缓垂下眼皮子,瞧了那嬷嬷一眼:“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慌神,说吧。”

嬷嬷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禀道:“回陛下的话,那位夫人的心口……并无红色印记,却有一道醒目的旧疤。”

这话一出,赵政的面上并无太大的神色变化,眼底却是讳莫如深,一时没有做任何表态。

一侧的太子赵冕却是毫不掩饰地挑起一抹冷笑:“陛下,以伤掩盖生来所带印记,未免太过拙劣。况且……那赵玉卿既为顾衍之的枕边人,身上有无印记,顾衍之却不能当场作保,委实不符合常理,除非……夫妻是假,合谋认其为主才是真,昔日此人缘何冒名嫁入临安,天子近臣,掌通天本事的玄妙司,非但不曾禀明此中猫腻,反倒为其遮掩,顾衍之居心何为?这样的人,父亲如何信得……”

“陛下。”

赵冕说这话时,顾衍之恰自偏殿徐徐回来,他的神色如常,只如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不紧不慢地略一掀衣摆,低眉顺眼从容跪下:“昔日与夫人之姻缘,实乃阴差阳错……”

赵政点了点头,喉间略微沉吟:“此事衍之已向朕陈情,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2

正在此时,殿外有当值的内侍匆匆赶来,在顾衍之耳边低语了几句,顾衍之闻言,神色明显地有些许严肃,继而缓步来到赵政身侧,低下身来低语道:“陛下,手底下的人来报,仪秋宫出事了,柳美人死了。”

赵政虽已许久不曾踏足后宫,但听闻死的是柳美人,身子还是略微动了动,想起了那个年纪最小,颦笑皆柔胜弱柳的女子,还是微微皱了眉,伸手,是要顾衍之扶他。

屈指算来,近年来得过赵政宠的,约莫这位算是头一号了。

顾衍之搀扶着赵政起身,赵政这才想起还在殿上的人,安抚了几句才道:“朕也乏了,你们都且退下吧。”

说着,赵政似又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又嘱咐了顾衍之一句:“让顾夫人留下吧,朕眼皮底下容不得肮脏事,外头的人深夜进宫毕竟多有不便,她是你的人,朕信得过你,况且,朕听闻,她也破了不少奇案……”

顾衍之心里很清楚,后宫妃嫔出了人命案,少不得要牵扯出一些龌蹉事,赵政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毕竟天家不比寻常人家,便也恭敬道:“是。”

顾衍之搀扶着赵政移驾仪秋宫,此时已是深夜敲过了二更,仪秋宫因出了事,灯火通明,宫内跪倒了一片,柳美人是死在自己寝屋的卧榻上的,屋内只有两个近身伺候的贴身侍女正跪在地上垂泪,顾衍之问过情况后,才向赵政回禀道:“陛下,臣已让手下的人问过,事发后,除却那叫白芷的侍女轻轻摇晃过柳美人的肩膀,察觉异样叫了人来,此外再无第二个人于现场触碰过柳美人。另,寝屋内跪着的那二位,便是柳美人陪嫁进宫贴身伺候的侍女,个高些的便是白芷,另一位名唤半夏。”

赵政哪还有心思听这些,那柳美人躺在榻上,若非顾衍之说她已经死了,全然只像睡着了一般,面色安静祥和,只闭着眼不动罢了,赵政不禁想起昔日的娇香软玉,疲惫地摆了摆手:“让顾夫人进来吧。”

“是。”顾衍之低头应下,这才让人将等候在外的赵玉卿请进来。

赵玉卿进来后,并不敢四下张望,只一心将注意力放在那死去的柳美人身上。

那柳美人肤色白皙,眉目是狭长的,眼尾微微有些上扬,柔弱中带着几分淡雅,乍一看到柳美人时,赵玉卿着实是愣了一愣,竟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顾衍之。

顾衍之面色如常地抬起眼眸和赵玉卿对上,赵玉卿这才当即回过神来,又定了定神,不再让自己多想,仔细检查起柳美人的情况来。

这柳美人的确爽净得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头上只简单地用一支蝶翅钗束了发,乍一看,身上是看不到明显外伤的,且卧榻上也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枕边亦是干净,没有沾染丝毫血迹,只一点,颅顶隐隐约约透着古怪……

赵玉卿上手摸了一下,果不其然……发下颅顶的位置,明显往下凹陷了一块,凹陷处平整光滑,显然是受到了钝器重击头骨,但令赵玉卿想不通的是,除却她触摸过柳美人颅顶的手指指腹沾染了些许血迹外,柳美人身上、卧榻之上……未免太干净了。

“陛下,死者除却头部遭受重击外,臣妇暂未发现其他明显外伤,疑是头部受到重创而死,但具体死因待验,请陛下让信得过的太医一验,看是否有其他内伤。”

赵政只缓缓垂下眼皮,顾衍之便已心领神会,令人去请太医来,也令其余人等退出寝屋。

赵玉卿正待要退出此地,才刚一回头,便见那叫半夏的侍女跪地起身时,脚下的动作明显有片刻的迟钝,像是有意将什么东西藏在裙下夹带而出一般,赵玉卿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将那半夏的手一扣,那半夏吓了一跳,果然惊愕地抬头和赵玉卿对上了视线,而被赵玉卿扣住的那只手上,赫然是一根女子的衣带子,上头清晰可见沾的数道血点子。

“这是……”

半夏张口欲解释,反倒是她身侧那叫白芷的侍女面色一白,失了血色:“这是,这是我的衣带……”

3

赵玉卿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顾衍之的注意,顾衍之已经搀扶着赵政出了这寝屋,方才又请示后折返,看了眼那仓皇跪在赵玉卿面前形容古怪的侍女,顾衍之这才缓步走到赵玉卿身边,问了句:“玉卿,怎么了?”

赵玉卿摇了摇头,将那沾了血点子的衣带递给顾衍之:“方才我见那侍女意图将此物夹带出屋,眼下正要她二人解释。”

顾衍之若有所思地接过此物看了一眼,视线才落在那叫半夏的侍女身上:“是你欲图夹带此物出去?这上头绣的名字,此物,似乎不是你的。”

那叫半夏的侍女这才抖了抖,颇有些犹犹豫豫地看了眼身侧的白芷:“奴婢,奴婢与白芷,皆是伴着柳美人进宫的陪嫁侍女,我瞧见,瞧见屋内墙角有这衣带,又绣着白芷的名字,恐,恐惹祸上身,牵连白芷,奴婢没有多想,只是不忍心……”

顾衍之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将这证物交还赵玉卿,不冷不热道:“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位怕是都脱不了干系,最好还是从实招来,都说说自己干了什么。”

顾衍之说这话时,口吻亦是不起波澜,但冷不丁地,却令那半夏颤了一颤,分明是夏夜,只觉得忽然一阵寒流刺骨:“今,今日晚膳后,美人说想走走,可也只带了白芷,想是因为白芷是自小跟在美人身边一同长大的,平日是跟白芷更亲近些,我便也没多想。美人进宫六年,对我们这些下人一贯是好的,因夏日炎热,美人还特意让我拿了她的牌子去冰库取些新鲜的果蔬来,给我们这些宫里伺候的加些菜……”

入了夏,好些东西就放不住了,都是存在冰库里的,好时刻守着鲜,每日按各宫的份例给送去,自然,也有些是自己派人拿着宫里主子的牌子去领的,半夏所言,自然仪秋宫里的人都能作证,进出冰库,进出仪秋宫也都有记录可查。

顾衍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又看向那叫白芷的侍女,此刻不待顾衍之再开口,那叫白芷的侍女便已白着脸自己开了口:“奴婢,奴婢今夜的确陪着美人在御花园里走了走,可回来后,美人便说不让人在边上伺候了,连我也给赶了出去,美人从里头给落了锁。后来,后来……”

后来了个半天,白芷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有难言之隐。

正在此时,有人在顾衍之身侧低语了几句,顾衍之这才看了眼身侧的赵玉卿,微微一笑:“外头说,有人曾看到柳美人在屋内与人争执,夫人不妨一起听听。”

说着,顾衍之便让人将证人领了进来,那是个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小宫女,大概是没见过这场面,吓着直躲在领她进来的姑姑身后,好说歹说,才哆哆嗦嗦地开了口:“今日午间,姑姑打了我,我怕姑姑再打我,便躲了出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醒来时天都黑了,怕姑姑找不着我,回头又要挨打,只能赶忙往回跑,临经过美人寝宫院中时,隐隐约约,我看见了屋里亮着灯,有两人抱在一起,像是在争执的样子……”

赵玉卿问了句:“你可曾听见她们在争执什么?”

小宫女怯怯地摇了摇头:“离得太远,听不清……”

这个答案,赵玉卿并不觉得失望,只又看了眼这寝屋的门与窗,自然,后宫之中,戒备森严,不比在外面,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入得了后妃寝屋的。

赵玉卿又看了眼那门内的闩子:“若如白芷所说,柳美人回宫后屏退众人,只独自在寝屋内落了锁,这门要打开,自然也只能从里面打开。如此深夜,除非来的是美人信赖得过的心腹熟人,才有可能令其亲自将门打开……”

“是我……”话一出口,白芷便又急急否认:“是我不放心美人,故而求美人让我进来伺候,但我不曾与美人起过争执!”

“起没起过争执,一验便知。来人!”

顾衍之正要让人将白芷押下去,着人勘验其身上是否有与人争执过的痕迹,但那些个婆子才刚扣上白芷的肩膀,她便已变了脸色,闷哼了一声。

那两个婆子一时也不敢动了粗,但在一番拉扯间,已隐约可见白芷的肩头有明显的瘀伤,看着,那瘀伤上还有蝶翅的印子,纹路与柳美人发髻上的钗子相似,当即有婆子怒斥出声:“还说你不曾与美人起过争执?!”

白芷红着眼,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正在此时,另有顾衍之手底下的人匆匆赶来,赶来时,手中还捧着一物,乃是一六角菱边佛头纹的青铜座,上头沾着刺目的猩红,来人报道:“大人,凶器找到了,这是在那叫白芷的侍女的藏物箱中翻找到的,就存放在床底下。”

白芷闻言,面上显见是有片刻的茫然。

反倒是那半夏面色变了又变:“这东西……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顾衍之轻叹了口气,“你还有何解释?”

直到此刻,白芷恍惚才回过神来,大呼:“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便是打死我,也不可能干出杀害美人这等事啊!”

4

“我倒觉得……事情进展得未免太顺遂了些。”一直没说话的赵玉卿此刻吭声,神情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就说那绣有白芷名字的染血的带子,上头的血点子究竟从何而来?”

能将血迹喷溅到衣带上形成血点子,除非凶手在行凶时,死者是出了许多血的,但赵玉卿验过柳美人的伤,出的血却不多,床榻枕边也未曾沾染血迹,这衣带上却沾染上“血点子”,便有些说不通了……

再者,柳美人是头部受到钝器重创,致使颅骨下陷,若说本身出了很多血,被人处理过,也说不通,倘若真的被人擦拭过血迹,柳美人的头发就会因擦拭血迹有被血水沾湿的痕迹,也必会因此趴软贴在头皮,便是干了,也会有黏硬的痕迹,但从赵玉卿检验的结果看,似乎与这样的猜测不符。

就算真有人能做到处理血迹而不留下蛛丝马迹,那必是有充裕的作案时间和超乎寻常的谨慎与细致,那又与衣带遗落这样的行为颇有些相悖了。

提起那将矛头指向自己的衣带子,白芷才后知后觉地解释道:“衣带……那衣带,我想起来了,那衣带是我的,可我已有许多日不曾见到它了……再说这凶器,东西确实是我收纳在藏物箱,放在床底下的,那是点暖香的,天热了,自然用不着了,我便收起来了。可我,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上头会有这么多血……”

白芷此言,并未让顾衍之感到丝毫意外,他只不动声色地微微弯起嘴角,淡淡然道:“因为这是我让人在你屋里随手拿的,上头沾的,并非人血,而是鸡血。”

顾衍之说这话时,神色坦然,坦然得赵玉卿的眉头都跟着跳了跳,这实在是……无耻了些,但诧异之余,赵玉卿不由得破天荒扯了扯嘴角,那张一贯严肃的小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了然的笑意,她竟是突然意会到顾衍之此举的含义了……

“我没记错的话,见到此‘凶器’后,白芷的第一反应,是茫然。”话音一顿,赵玉卿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一侧的半夏脸上,“而你,却是吃惊得很,脱口而出了一句……怎么可能?我能否问问你,为什么不可能?”

被赵玉卿这么一问,半夏愣了一愣,好几次张口欲言又止:“那是,那是因为……我觉得白芷并不是那样人的人,因而才觉得这事不可能是白芷干的。”

“可为何方才那小宫女所做证言对白芷不利时,你不曾觉得不可能。白芷身上被证实有瘀伤,被认定曾与美人争执而起杀心时,你不曾觉得不可能。唯独在见到了这凶器,却惊愕得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因为……”

半夏惊愕之时,口中说的并非“凶手怎么可能是白芷”,而是“这东西”,怎么可能是凶器。

可若半夏从未触碰过尸体,又怎会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可能是凶器,什么样的东西不可能是凶器呢?

“其实细细想来,你藏匿那衣带子的行为,最是可疑。诚然事实上,我会注意到此物,也正是因为你那异乎寻常的举动,明着是为其遮掩,实则你是想引导我们将疑心转向白芷吧?”

半夏的面色变了又变:“你说,你说是我故意将罪名栽到她头上不成?可,可那小宫女亲眼看到了她们在屋内争执又怎么说?白芷也亲口承认当夜进出美人屋内的人就是她,难道还是我买通那孩子撒谎不成?”

“我的确与美人有过肢体接触,可那并非争执……我只是,我只是……”白芷再傻,也知眼下所出现的证据处处对自己不利绝非偶然,可偏偏,她始终似有难言之隐,依然无法坦言相待。

这倒让赵玉卿的态度也有些不确信起来了,看向顾衍之:“你还记得张折柳被冤案吗?我相信那小宫女并未说谎,就如同当日,所有证人皆如实说出所见所闻,但真相却未必如见者所想的那般?”

一如当日,张折柳见郡主受辱,欲脱下外衫为其遮盖,却被目击者当作行凶后正待穿衣的凶徒。

“我记得,白芷肩上的淤青,似有蝶翅印。”赵玉卿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蝶翅印子与美人发髻上的钗子如出一辙,而柳美人的身量看着也与白芷一般高,那蝶翅印如何能在白芷的肩前留下淤印,这行为……是否有可能是柳美人低头撞来,而白芷恰恰拦在了柳美人要撞的地方,如此一来,这瘀印出现在这,便能说得通了,而后二人肢体纠缠间,便是那小宫女在外头看到的透过窗户的影子。

思及此,赵玉卿只好问那白芷道:“今夜你进入美人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我……”白芷红了眼眶,可态度却依然坚决得很,“我不能说……”

赵玉卿无奈,只好又看向那半夏,从她这入手:“你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半夏抿了抿唇,面色微微发白,也死咬着不肯松口。

5

“大人,太医来了,正在前头和陛下说话。”

顾衍之与赵玉卿二人对视了一眼,一道出了此地,去听那太医核验的结果,后头的白芷和半夏亦让人一起押了出来。

见了顾衍之,老太医亦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如老臣方才所言,柳美人所受致命伤,并非头部的重创,死因,乃是毒行全身而死,因而头部创面发白,皮肉虽有重物砸伤的痕迹,致使头颅骨下限,表层也可见少许血迹,但并不会大量出血,因为是死后所伤的缘故……”

赵政看起来已有些失了耐心,摆了摆手,是示意顾衍之全权接手此案,那老太医会意,便将说话时的重心朝向了顾衍之,继而道:“因此毒物特殊,无色无味,能令人于睡梦中一命呜呼,因而自古内宅之斗,偶可见其身影,后也因对原药料进行了严格登记管控,追其源变得容易起来,近十来年倒是少见了。得知此毒后,臣便立即让人追源,倒是发现了经手过此物的人,来啊,带上来予顾大人瞧瞧。”

被带上来的是个小黄门,面孔生,是负责在外围扫洒浣洗这等粗活的小内侍,一见了顾衍之,便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大人救我,小人着实不知柳美人重金让小的弄来此药,是要自寻短见啊,柳美人分明说,是陪她的那只猫老了,受病痛折磨,想用此药给那老猫一个痛快,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是说,是柳美人让你寻来此药?柳美人如何知道,你有此门道?”赵玉卿急忙追问。

这么一问,倒是将那小黄门给问住了,茫然地摇了摇头:“小人是有些门道,也有相好些的朋友知晓此事,多是,多是……”

宫中难免有侍女内侍会有些难言之隐,抑或想要些难以启齿的药物,那小黄门欲言又止,但在场的人大约也都知道来寻他的多是些什么人。

“可闹人命的事小人绝对不敢干!小人平素与仪秋宫更无甚往来,美人是如何得知我的,小人也纳闷呢,前些日,小人也只在掖池湖西侧值夜洒扫时恰好让柳美人叫住,柳美人才与我说了猫儿之事,还特意问了小人是不是能确保猫儿于睡梦中安详死去,不会面露狰狞丑态。小人发誓,小人也只与美人交谈了那么一次,其他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交谈了一次?”赵玉卿微微皱眉,“只一次,柳美人如何重金向你购药,你又如何将药给她?”

那小黄门见状,更是一五一十交代:“当日小人也怜悯那猫儿,便与美人约好,弄到药后,小人便将药藏于假山暗窟中,回头小人也是从那取回赏钱的,谁知,谁知美人是……”

“哼,原是早有死志!”

赵政的一声冷哼令在场众人无不颤了一颤,那小黄门更是扑通一声身子往前倾一头磕在了地上,双肩发着抖,知是自己说错话了。

后宫之中,天子的女人,哪个不金贵,哪个不是深受天子恩泽,哪个敢说生了死志的?

直到此刻,那“死志”二字,令众人面上皆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赵玉卿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再次劝说那始终有所遮掩的白芷:“你与半夏皆是柳美人身边的老人,听闻你与柳美人一道长大,主仆之情更是不一般,美人为何服毒,可是早有预兆?你今夜与美人独处时,她是否就已有寻死之意?你现在瞒下一切,只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倘若今日美人不曾自服毒药,眼下只怕也已被害,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重击美人头部,意图将她置于死地?”

白芷这才猛然抬起头来,如遭当头棒喝,如梦初醒,继而伏地哭道:“我说,我愿说……美人原是柳家庶女,日子过得艰难,我自小陪着美人长大,美人在家乡时,本有仰慕之人,那秦公子乃是读书人,日子虽清贫,但美人在家中本就不得宠,二人约好,待美人及笈,秦公子便上柳家提亲,想来柳家并不看重美人,未必会为难,可谁知……”

恰是六年前,无人问津的柳家庶女,忽然便成了香饽饽,说是京中有人发了话,要柳家送女儿入宫,且还是天子亲自过问过的。

柳家自然欢喜,将女儿送进宫,无异于结了皇亲。可柳小姐却不乐意,彼时柳小姐方才及笈,而那钦点了她入宫服侍的天子,却是年过半百,便说做她的祖父也是做得的。更何况娘家无所依靠,深宫时后当权,柳小姐深知入了宫,无异于是后半生无望,早早做个将死之人罢了。

“后来,柳家以美人的生母与弟弟胁迫,为了母亲与弟弟在柳家过得好,美人别无选择。初入宫时……”白芷胆怯而又小心翼翼地窥视天子容颜,惟恐天子大发雷霆,“美人确实得了盛宠,柳家多次来信催及美人,美人也因此为柳家讨要了不少封荫。”

但所谓盛宠,不过是头两年的光景罢了,这些年,官家的岁数日渐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后宫早已冷落多时。美人与后宫之中的大多女子一样,无儿无女,眼见着官家日渐老迈,东宫日渐势大,倘若日后易主,后半生便与冷宫无异。

入了宫的女子,谁不想着有个孩子,后半生也有个盼头,可打从入宫那一刻起,柳美人就知道,时后当权,这后宫的女人不可能再有子嗣,更何况如今的官家,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说柳美人的运气也不知算不算得好,入宫第二年,的确有了身孕,可那孩子还未在她肚子里成型,便让人一碗避子汤灌下,断送了性命。

“身子虚弱,心中无望之时,美人也想过依靠娘家,盛宠时,美人便提过让柳家的人进宫探望,也提过归家省亲。亲是省了,探望也探望了,可柳家总有千百种借口,那尚在柳家的母亲与弟弟,美人始终未曾见着。再后来……这样的机会就更少了。直至今日,晚膳后美人说想走走,我便陪着美人……站在湖边时,美人曾说,她方才有着想要跳下去的念头,后来是觉得溺死的人浮上来后难看得紧,美人才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彼时白芷已察觉异样,回来后,柳美人更是不让任何人伺候,便连白芷也不留,独自将门闩上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苦苦哀求,美人心软,才算开门愿意见我。我求美人凡事不要独自憋在心里,无论发生何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必豁出性命护着美人。美人这才与我哭诉,说家中母亲早已病故,弟弟也早已被害,就在她进宫的第二年,柳家瞒而不报,不过将她当作谋求富贵的傀儡罢了。便说官家当年缘何钦点美人入宫伴驾,乃是有人呈上了美人的画像,而百般打通关系的人是柳家,亲手绘制美人画像进献京中的……正是美人心心念念的秦公子,眼下,那秦公子已是柳家的乘龙快婿,娶的正是柳家嫡出的小姐。美人心灰意冷,不知该如何在深宫熬过下半生,说到情急处,美人便,便……”

柳美人一时伤心欲绝,几欲触柱寻死,是白芷用自己的身子硬生生拦在了柱子前,而后死死抱着柳美人,不肯让其寻短见。

“美人哭得累了,便说要睡下了,我心想着也许睡一觉,美人便能想开了,便伺候着美人睡下,方才离开……”

说到这时,白芷已是泣不成声。

赵玉卿默了默,却是颇有些迟疑地问了句:“美人睡下后,你方才离开,也就是说,彼时门是从外面被带上的,若有第二人来,想是谁都能轻易出入?”

白芷泣声一止,却是摇了摇头:“怕是不行,这是后宫,若非仪秋宫的人,怕是连内院都进不得,更何况近身美人的寝屋……倒是,倒是我从美人屋中出来后,回屋时并未见到半夏……但我想着,今夜应是半夏当值,因而也并未多想。怎么好端端的,美人,美人就突然……”

话说到这,白芷的话音忽然一顿,双眼血红猛然扑向了那仍伏在地上的小黄门:“叶春,是你,是你害死了美人!倘若不是你的药,美人就不会死!”

白芷忽然扑来,死死掐在那小黄门的脖子上,险些掐得小黄门背过了气去,还是顾衍之微微颔首,才有人上前将白芷给拖了开来。

此刻的白芷看起来头发凌乱,颇有些疯魔了,如见人就咬得疯狗一般,被人死死拖着,白芷仍奋力挣扎,双眼红得像是要滴血,此情此景,竟将与她朝夕相处多年的半夏也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半夏这一跌,倒像是让白芷死死咬住了一般,白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愤恨而又诡异起来:“是你,是你!你说今日美人让你去冰库领果蔬赏给下人,可今日美人分明失魂落魄,哪有心情赏这些!你是凶手!”

白芷指着半夏,又指着那小黄门:“你是凶手,你也是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6

众目睽睽之下平白被指控,那半夏竟也不惧,她仍维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口气却是不悦:“你说我谋害主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如何谋害主子,拿什么谋害主子?”

“说起来,半夏说的也不无道理,毒死的源头已经找到,那重创头部的凶器却始终不见踪迹。”顾衍之的嘴角微微抬起。

这话倒是提醒了赵玉卿,一时思索入迷,只喃喃自语道:“可那屋里并未发觉有物件丢失,更别提平白多出的东西……”

这一点,至少能说明以钝器袭击柳美人的凶徒,这凶器怕并非就地取材,而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而后又带走了。

可在这深宫之中,耳目众多,重创美人的器物体积只会大不会小,只会沉重不会轻盈,若是有人靠近了美人院中,带着这样醒目的凶器进进出出,一路必然经过很多地方,也必会引人注意才对,但如今,却并未有人提供明确见到过携带可疑之物的可疑之人的证言……

就算凶徒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凶器带进美人屋中,他又是如何让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呢?

“倘若那凶器已经被带出了仪秋宫呢?”顾衍之的眸光温和,似知道赵玉卿离她所要的真相,应该已经不远了。

果然,赵玉卿摇了摇头,眉间紧锁:“不太可能,凶器必然还在仪秋宫内,进出仪秋宫的每一样东西都会登记,就算我们无法确定凶手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凶器何时入宫不可考,但若要在今晚将凶器送出仪秋宫,便必有记录可查。”

如此一来,这凶器必然还未来得及带出仪秋宫,可若是如此,为何他们派人搜遍了仪秋宫,也未发觉特征相符的凶器呢,便说是地上的石块,也都是细细查看翻遍了的……

赵玉卿也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时,眼底是明显地一亮,看向顾衍之时,眼中也是不自觉的溢满了神采:“假如凶器可以光明正大地携带行走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呢?”

不等顾衍之回答,赵玉卿便已急急吩咐身边的人:“将今日出入仪秋宫的记录取来。”

顾衍之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让人按赵玉卿的吩咐照办,赵玉卿翻阅那记录之时,面色,果然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实则每日出入仪秋宫的人或物皆大同小异,深宫之中,日复一日,总是不太有什么变化的,若是变化,今日唯一的不同,大约便是柳美人‘临时起意’,让半夏拿着她的牌子去冷库领果蔬一事吧……”赵玉卿说这话时,眸光已从记录中抬起,看向半夏。

被赵玉卿这么一看,半夏的面色,果然隐约有些发白。

顾衍之也不再复看那记录,只开口问那半夏道:“半夏姑娘,可否请你说说,今日你从冰库取了何物回来?不必想着隐瞒,冰库与仪秋宫皆有记录在档。”

此番,不等半夏回答,周遭便有仪秋宫的宫人窃窃私语,说是见过半夏从冰库抱了一硕大的西瓜,看着沉甸甸的,冒着寒气,途中有人见那西瓜沉重,还问要不要帮忙,半夏还曾神情自若地与人打招呼推谢了他们要帮忙的好意呢。

今夜仪秋宫的当值宫人便是加了这一道餐,是半夏以柳美人的名义分发下去的。

“那就是了。”赵玉卿的口吻这才笃定了一些,“从冰库中取出的西瓜,沉重而坚硬,表层光滑,便是光明正大携带出入众人视线之下,也未必会惹人起疑。你以此为凶器,重创柳美人头部,意图谋杀,而后将凶器毁尸灭迹的方式也简单,令众人分食便是。”

顾衍之心领神会,当即着人道:“去看看,能否找到今日他们餐后残余。”

不多时,果然有人从那一片狼藉中寻到剩余瓜皮,拼凑起来,上头隐约可见清晰的撞击痕迹,表皮明显遭人匆匆擦拭过,但要知其上是否曾沾染血迹并不难,只需以酽醋浸润,抑或烧红的酒醋蒸煮,必能重现血迹1。

7

直到此刻,半夏才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讨饶,连额前都已磕出了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时后之命,奴婢不敢不从啊,是美人,美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娘娘身边的俞秋姑姑传的话,让奴婢将美人除了啊……”

彼时,彼时她见美人熟睡,便欲重击其头部送其上路,可真动了手,那床上的人非但没有半分挣扎,更未见大量血水喷溅,半夏颤颤巍巍伸手试探,才惊觉柳美人的身子都已开始发僵,是早在她来之前,就已没了呼吸。

“而后奴婢听见小宫女说曾见白芷与美人争执,便觉得兴许白芷同我一样,也是奉了命的,先我一步动了手。得知此事,奴婢是既欣喜又担忧,喜的是,如此自己便能从此事中撇清干系,忧的是,早知美人已被人所害,我就不该动那手,平白惹祸上身……”

因而,她才会在赵玉卿的眼皮底下,故作聪明将赵玉卿的注意力往白芷身上引。

可谁知,到头来,美人竟是自己生了死志,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冒这个险?她早已是将肠子都悔青了……

赵政的面色已是越发难看,见半夏不断在他面前磕头讨饶,赵政便越发觉得心烦意乱,随即起身,是已不打算再在此地待下去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柳美人不幸病故,厚葬便是。至于这恶奴,对主不忠,攀扯皇后,罪大恶极,打死了便是。今夜也够折腾的了,衍之,你陪顾夫人出宫吧……”

顾衍之低眉顺眼应道:“是。”

赵政起身,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唯独那半夏听到那句“打死了算”,一时挣扎起来,见求官家不成,便疯魔了般撕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救我……”

还未等她再多言一句,便已立即让人生生堵住了嘴巴,要拖下去。

赵政离开良久,这仪秋宫的人连带那叫叶春的小黄门仍跪倒一片,顾衍之这才携起赵玉卿的手道:“夫人,今夜你也该累了,我送你回府。”

赵玉卿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却在顾衍之携她的手欲离开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他们从仍旧跪在那一众宫人身侧经过时,恍惚间,赵玉卿似看到,跪在那侧的白芷低垂着头,嘴角微微勾起……

赵玉卿的脚下不由得一顿,面色微变,顾衍之察觉到了她的反常:“玉卿?”

8

“顾衍之,我,我好似,错过了一些细节,很重要的细节……”

赵玉卿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是自责和懊恼,更是那一刻忽然悬崖勒马的惊险与突然惊觉冒出一身冷汗的强烈后怕。

顾衍之何其了解赵玉卿,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他的态度看起来颇有些迟疑:“玉卿,陛下已有决断……”

“可,可若柳美人并非自尽呢?”赵玉卿看起来有些固执,她不能将错就错。

顾衍之闻言,果真微微皱眉,他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赵政离开的方向,继而又看了眼赵玉卿,方才微微笑道:“夫人但说无妨。”

赵玉卿感慨今夜自己是被金殿之上的一波三折刺激昏了头,略定了定神,方才回头又问那小黄门道:“你说柳美人向你重金购药,可否再细细说来你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小黄门愣了愣,但还是恭敬答道:“那夜小人当值,在掖池一带洒扫,美人忽然叫住小人,一口便叫出了小人的名字……而后,便说那猫儿之事,小人便说确有此药能令猫儿睡梦中死去。”

“可你说你与仪秋宫素无往来,柳美人如何深夜还在掖池外,且还识得你,你又如何知道,那便是柳美人?”

这倒是把那小黄门给问住了:“小人,小人也不知道,但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是柳美人先与小人搭话的。至于如何认出那是柳美人……小人哪能认得柳美人啊,彼时柳美人戴着面纱,言谈间,是她自己说的。”

赵玉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那小黄门,只回头对顾衍之道:“买毒一事已是数日前,也就是说柳美人该在数日前便已生出死志。若说她沉得住气,早有安然赴死的决心,美人还特意与此人确认服用此毒死去并不会使面貌丑陋,白芷的证言也说今夜美人曾一度想跳下湖中,最终没跳,是怕溺死貌丑。可见美人心灰意冷,早已想好了赴死之法,又怎会一时情急欲图触柱?”

头破血流多难看啊。

可若说柳美人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寻毒一事发生在数日前,为何偏偏今日才发作让白芷察觉端倪?

“且不说柳美人该如何认识一个和仪秋宫素无往来的内侍,若我是后宫之人,与并非深交之人交易,又怎会自报家门,岂不反常?再者,官家近年……少涉后宫,便是柳美人,境遇也不免惨淡,且未踏出宫门半步,如何突然知道家中欺瞒的真相?”

赵玉卿的视线复又落在那此刻已经明显微微皱起眉的白芷身上:“方才你说你服侍柳美人睡下后,回屋并未见到半夏,我记没记错?”

半夏低头不语,赵玉卿也权当她默认了。

“按说你与柳美人主仆情深,便是半夏也不可比,今夜既已发觉柳美人发生触柱这般危险行为,如何能放心离开?我记得你曾说今夜是半夏值夜,因而你才回了屋,但如此坦然离开与之换值,似乎又与常理不符?”赵玉卿的口吻越发严厉,“再有,我们赶来仪秋宫时,只你与半夏在柳美人身侧,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除却你在发觉美人异样时轻碰过美人的肩膀,此外并无第二人触碰过美人。当夜你既已不当值,又为何会突然折返出现在这,第一个发现美人异样?”

彼时便是赵玉卿见了现场,若不触碰,也只觉得柳美人是睡着了一般,若是天明便也罢了,如此深夜,主子静静卧于榻上,任谁也不敢轻易吵了主子好眠,白芷又为何会突然触碰柳美人,察觉异样?

顿了顿,赵玉卿轻叹了口气:“因为,你不确定你逼迫柳美人服下的毒,是否有效对吧?万一美人中途醒来,指认了你,你该怎么办?”

庶女入宫为妃6年遇害,查她娘家后,发现陪嫁丫鬟有大嫌疑

话已至此,白芷的面色果然一白,嘴唇微动,试图辩解:“你有何证据……”

“还想抵赖?”赵玉卿赫然皱起了眉,“你并非毫无破绽,你早已露出了最大的破绽……我记得,那小黄门打进了这,从头到尾未曾自报家门,你初见此人时,也未曾表现丝毫端倪,却在得知美人寻毒自尽后怒斥小黄门害死美人时,喊出了他的名字——叶春。试问,你如何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你们仪秋宫的人,他已再三证言,素不相识。除非……你早已暗自打听过他,那日以面纱覆面,自称柳美人,与之交易的,是不是你?”

再或许,半夏所言,柳美人惹祸上身,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至死都未必知晓此事,也未必知晓自己是如何惹上这杀身之祸的。

直到此刻,白芷才肩膀往下一沉,整个人失了力一般,自嘲般苦笑了一声:“这戏唱到了最后,竟还是功亏一篑了……”

这便是承认了。

但赵玉卿还是不解:“你们既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何要如此背主杀之?”

白芷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杀她,是她逼我的。”

这日子若是便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便也罢了,偏偏本该落入白芷手中的书信,却让柳美人截了,知道家中真相,知道白芷一直与柳家通信,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柳美人怒不可遏……

“当年只她傻得可笑,一心想着秦公子能向家中求娶她,殊不知那亲手画下美人画像,与柳家交涉,要送美人入宫的,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秦公子。也不知他是打哪得到的消息,说是美人这般容貌,官家必然会钦点她入宫。秦公子于柳家自然功不可没,如今已是柳家乘龙快婿,这些年来,还不止一次温言软语哄我继续做他们的眼线,还说等我年满出宫,便会抬了我做姨娘,不再为人奴婢……”

柳美人得知真相,并非失魂落魄,而是怒不可遏,是怨恨,是要他们每一个人都去死!

“她威胁我,要送我予那看管冷宫老得掉牙的周内侍对食,谁不知道,死在那周内侍手中的可怜人已有多少,她竟要将我送与那样的人?我不得不生出此计,只有让人觉得是她生了死志自尽,我才能从这件事从撇清干系。今日晚膳之后,她只带了我,屏退旁人,并非她信赖我,她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提及她的报复,她很享受每次提及要将我送与那周内侍时,我的惶恐与痛苦,会让她感到畅快!”

这也让她越发坚信,计划,不能再拖了……

“她已不再信任我,疯了一般,疑神疑鬼,不再信任任何人,因而回来后,她便屏退众人,不留任何人伺候,独自落了锁。”

白芷的面上缓缓流露出了些许微笑:“我以愿意揭露柳家和秦公子多年所作所为,助她报复他们,求她不要将我送与周内侍为由,求她将我放了进来。本是想着稳住她,悄然让她服下毒的,不曾想,她却是对我早有防备,不得以……只能在争执中,强行让她服下此毒,而后,将她扶至榻上,假意睡下。”

事出变故,她无法确定是否有人看到她们的争执,白芷慌乱得不行,心神不定,因而去而复返……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白芷笑了,“我竟瞧见半夏匆匆从美人屋中出来,鬼鬼祟祟,原来美人身边的人,都想要她死。这让我不得不思及前日里那眉秋姑姑曾来寻过半夏,我这才惊觉,当日于掖池假山撞见的不伦艳事,竟是与皇后有关,可笑吧?”

这让她越发确定,柳美人必须得死,他们似乎把那日的她当成了柳美人,倘若柳美人不死,一旦事败,死的便是她了。

“定了神后,我便有了今夜唱完这场戏的计划,美人那蝶翅钗本有一对,我制造了这瘀伤,想好了应对之法,若无其事返回,与半夏一起发现了美人的死。本想将这戏好好唱下去的……不想还是仓促了些。”

赵玉卿已不再多言,顾衍之亦不愿再多听一言半句,只一个示意,让人将白芷也一并拖了下去,这才对赵玉卿道:“夫人放心,此事我会禀明陛下,为柳美人讨回公道。”

9

携赵玉卿出了宫,长风与观今早已备好车驾,但车驾未及行出多远,便已被前方一道等候已久的颀长身影拦下。

见这马车缓缓靠近,张子敬负手而立,嘴角上扬,抬步朝他们的车驾走来。

长风见了他,却是冷着脸皱起了眉,拦于前:“张大人来得不是时候,夜已深,大人与夫人也已累了。”

这般不近人情,张子敬的唇畔悠然自若地敛着笑,颇有些促狭之意:“今夜你匆匆入我府中求我入宫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莫名的,长风竟还被这样狂放不羁的人给噎了一口,不知为何,观今竟看得心中莫名畅快,瞬间倒了戈:“长风你也真是的,张大人可是咱们自己人,自己人,是不是张大人?您可是来找我家顾大人的?我这就为你传话……”

张子敬顺手搭了一只手在马车边沿,身姿很是潇洒:“我来找玉丫头的。”

说着,张子敬又提高了几分声量,生怕里头的人听不到似的:“玉丫头,借一步说话。”

“呃……”这倒让观今一时有些为难了,手忙脚乱,“您别,别喊啊,让人听到了成什么话……”

毕竟,在外人眼里,夫人可是顾夫人,张子敬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外男。

他们在外头的动静,车里的顾衍之二人也是听得到的,赵玉卿抬头看了顾衍之一眼,顾衍之的态度倒是温和,只颔了颔首,一如既往温柔微笑道:“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赵玉卿从马车上下来,张子敬与她并肩而行,颇有些目中无那辆马车地与赵玉卿走远了些。

见他也不说话,赵玉卿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今日殿上所言,是真的吗?”

张子敬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是真是假于玉丫头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这话倒是让赵玉卿糊涂了,张子敬却是脚下一停,抬起一只手,落在赵玉卿的头上,动作亲昵而又自然,看赵玉卿一脸严肃的样子,张子敬还是朗声笑出了声:“我说它真便是真,玉丫头,你只需知道,你并非孤身一人,哪怕天塌下,哥哥会护着你。更何况……”

张子敬的尾音悠长,说“更何况”这三字时,眼底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更何况,顾衍之曾为了她,放下自尊,亲自求到了他的面前。今日又于官家面前那般自辱……在旁人看来,他兴许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在他看来,顾衍之此举,着实是足够让他侧目的。

当然这些,张子敬是不打算与赵玉卿细细道来的。

思及此,张子敬笑了:“经此一事,我倒觉得,顾大人是个男人。只是不知玉丫头你,对待顾衍之是何心意?”

“心意?”赵玉卿迷茫了,听不太懂今日张子敬到底要说什么。

张子敬乃是豁达之人,自然明言:“你可喜欢他?”

他是她的哥哥,自然是不得不考虑赵玉卿的感受的,往后他对顾衍之是何态度,是远是近,是敌是友,赵玉卿亦是他不得不考量的重要缘由。

这个问题一时把赵玉卿给问住了,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愁眉紧锁,小脸严肃,思索良久,比她遭遇难解之题时还要肃穆,许久,才终于欲言又止,颇有些虚心地憋出了一句:“什么是喜欢?”

张子敬愣了一愣,然后大笑出声,不再为难赵玉卿,转了话题:“玉丫头,总而言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顾衍之此人,依然没有你我想象中那般简单,若决心与他同一阵线,往后的波折,怕是只多不少。今日宫中柳美人的事我已略有耳闻,想来你也见过柳美人的样貌……”

提及此事,赵玉卿果然面色微微凝重下来,正如她乍一见到柳美人的模样时那般,那柳美人,生得未免和顾衍之太像了些……

“不止是柳美人,你若多见几位宫中得过宠的娘子,想是会知道,外界为何传言,顾衍之圣眷浓厚不衰,官家不顾群臣弹劾,依然重用一介内臣,乃是另有缘由……仔细说来,顾衍之手中所握权柄虽不小,但其人一贯行事作风谨慎,从未做出一件擅权之事,为何偏偏,那些刁钻的文人要如此不齿,如此弹劾他?时后与赵冕,为何偏偏要视顾衍之为眼中钉?”

诚然外界对顾衍之的揣测要比这要龌蹉上百倍千倍,张子敬却不愿污了赵玉卿的耳。

便是如此,顾衍之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侍奉官家左右,说顾衍之心中没有图谋,张子敬是不信的,因而这样的人,若放在往日,他是敬而远之的,但今时今日,时局不同了……

见赵玉卿面色凝重,张子敬便也不再多言,他如此敲打赵玉卿是不想他日她有个措手不及,受了伤,但也只需要她心中有数,仅此而已。总好过日后……不知打哪听来比这更龌蹉之言,污了她的耳。

“对了,官家已下令调我入大理寺,原大理寺卿高大人罪己辞官,但官家不允,只将他降级外任地方官,赴任之地虽偏远苦寒,但也算不埋没了这等清流之辈。至于那胡三,官家只命人将其安顿在宫外的寺庙中,命人盯梢着,想来是想留着此人引蛇出洞……”

如此,张子敬也算连升数级,一下从那小小修撰郎,成了官家钦点的四品大员。

“可是因为韩家的案子,官家是在安抚你?”赵玉卿却高兴不起来,一来,她也知道张子敬志不在此,二来,此举也意味着,官家暂不会因韩家一案,为难时党。

韩家一案,若与百尺高台的时家而言,不过是微末一撼,充其量碎了几片瓦。可若于将倾之大厦,便是致命打击,因而眼下绝不是张子敬认韩家之子的最好时机,一切,不过是为了她罢了……

似是知道赵玉卿在想些什么,张子敬反而笑着安慰她:“至少朝前韩家一案,后宫时后之事,足够令赵冕受牵连,对时家的打击,亦是不可小觑。玉丫头,官家有心动时家,但牵一发动全身,此事不能急于求成,你也不必多想。夜深了,回去吧,一切有哥哥。”

赵玉卿默了默,随即点头,与张子敬分别后,回了马车。

莫名地,一回到马车与顾衍之相对而坐,赵玉卿的脑中便不由得总是想起张子敬今日问及的有关她和顾衍之的问题,她欲言又止,几次目光灼灼抬眸看着顾衍之,上身微微前倾,将小脸凑近了顾衍之,是一脸严肃欲措辞与他探讨张子敬今日说的话,但话到了口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这么总是反反复复的……

“夫人,到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马车一停,外头传来长风的声音,赵玉卿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将这一路的胡思乱想与困扰抛诸脑后,没事人一般下了马车……

她倒是没事人,这一路,却把顾衍之折腾得够呛,直到赵玉卿已经下了马车许久,顾衍之从容不迫的皮囊下,才失了魂一般,久久坐在原地不曾动弹,许久,才缓缓抬起手,落在心口的位置……每每赵玉卿凑近了他,目光灼灼,这里,竟是跳得厉害。(原标题:《佞臣:宫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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