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再也看不到你的影踪(商志鹏：童年的铁路)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陪伴一个人所有的高峰和低谷，可是，当我站立在人潮中看千百双手挥舞，却再也看不到你的影踪。”

每次回村子里，经过那条旧铁路线，看到留下的那一堆堆黄土时，总能回想起这条铁路昔日的繁华与辉煌，也总能想起它曾经带给我的童年的快乐时光。虽然时过境迁，再也看不到它的容颜，但它在我心中的神圣地位，和留在我记忆里的东西，却永远挥之不去。

上世纪70年代，为了繁荣济源和孟县两个城市之间的经济，国家修建了这条济孟铁路。铁路穿村而过，在与村南漭河交汇处，又修建了铁路、公路两用高架桥，名曰“群英桥”。村旁建车站月台，设施一应俱全。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这条铁路线上的蒸汽小火车，轰隆隆地装着货、载着客，在城市乡村之间，来回穿梭，从不间断地忙碌着，繁荣着经济，方便着人们。

80后的我，记忆中所有的快乐童年，都与它息息相关。我的家就坐落在离他20米远的地方。襁褓中的我早已听惯了火车的轰鸣之声，每当火车来时，我总会听母亲的话，捂着耳朵，张大嘴巴，小心地保护着耳膜。孩提时，和几个小伙伴轮流拿着石子向火车投去，只为了看谁能投进车厢，满足自己逞强好胜的虚荣心。以至于后来火车上的司机师傅们，每一次看我们在旁边时，都会喷一喷那火车头的水蒸气，以此来驱赶我们这些小顽皮，可我们不为所动，反而投得更起劲了。老远看到火车要来时，我们几个会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长铁钉，平稳地放在轨道上，有时为了防止轨道振动，把铁钉震落，会用绳子把铁钉绑在轨道上，一阵轰鸣过后，长长的铁钉，会变成一把把宝剑，热得烫手，但是依然拿着宝剑去拼杀了。

入幼儿园前，我就能把阿拉伯数字从1数到100，不是因为我有多么聪明，而是因为在母亲的叮嘱下，我每天的必修课就是当火车来时，数一数火车后的那一节节车厢，到底有多少。“聪明”的我想要偷懒时，会大声告诉母亲“今天只来了一个火车头，后面没有挂车厢”，然后得意地去玩了，只留下母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上学后，铁路依然承载着快乐。村里的小学校前有一条大路，可以笔直的通往我的家，大部分学生都会走大路回家，而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会爬几十级台阶走铁路回去，置学校三令五申，不让放学走铁路的规定与不顾，不仅仅是为了特立独行，而是因为铁路上有我们美好的回忆。踩着砾石哗啦哗啦发出的响声，迈着一步走两格石墩的步伐，还有的觉得走两格石墩不过瘾的，会直接沿着铁轨走，看谁走得稳当走得长。有时大家一起，扯开裤裆朝着路基尿尿，还要比谁泚得高，比谁泚得远。还有甚者，一边走一边尿，然后回头看谁尿的路线长……

路基两旁的灌木丛里，时不时会钻出兔子、刺猬之类的，引得大家争相追逐，其实明知道追不上的，还是会在大家的惋惜之中各自炫耀。“我差一点就抓住它了”“我已经摸着它的尾巴了”，大家争相吹嘘着。书包里的弹弓是用来打鸟的，男生都对弹弓情有独钟。漂亮的弹弓、帅的姿势、好的准头，都是炫耀的资本。就地取材，拿脚下的小颗粒砾石作为子弹，“嗖”的一声出去，惊起了一群鸟叫。放学十分钟的路程，会被我们几个耽搁到半个小时。这可苦了母亲，一直在大街路口张望，等我回到家中，一定会遭到母亲的责骂。

群英桥头那儿记载着历史事件的一幅幅浮雕画很是壮观，大型水泥护坡是我们的又一个天堂。母亲每个周末会在桥头的教堂里做礼拜，趁此机会，我会和小伙伴们在滑坡上追逐玩耍等着母亲。每个人的裤子都磨出了一个个破洞却浑然不知，那从上到下，一秒钟滑下来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像极了坐火车，高速、刺激。拿着砾石往河里投，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投出不一样的水花，我们会因此来比较谁的本领大。我已记不得有多少次是在母亲的呼喊声中悻悻离开的，真的太多太多次了……

上了初中，铁路就成为了年轻人的恋爱天堂。那里如果不过火车，会变得很安静，和喜欢的人一起踩着砾石发出的哗哗响声，感受着路基旁的花香鸟语，甚是浪漫。儿时的小伙伴们依然会齐聚在铁路上。在车站月台上找间屋子，找张桌子，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抽烟，大声唱歌，似乎在宣告着青春无敌，青春无悔。嘈杂之声似乎已淹没了这十几年熟悉的火车汽笛声，铁路好像已留不住我们了，这个世界好像也容不下我们了，那个阶段，铁路成为了我们肆意放纵的地方。

慢慢长大后，我才明白，儿时被火车司机喷的蒸汽，原来是师傅们在警告我们，铁路危险；孩提时母亲不厌其烦地让我数那一节节车厢，原来是在锻炼我的数字能力，培养我集中精力做一件事的好习惯；母亲不让我往铁路上跑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那几年，铁路事故频发，出了事故，铁路部门是可以不负责任的……

21世纪初，国家进行铁路改造，它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铁轨被拆了，路基被毁了，黄土被拉走了。它在这几十年中，默默地服务着乡亲父老，无怨无悔。就连退出历史舞台时，它也在为人们做着事情。如今它也许已走出我的视线，但从未走出我的思念，有些地方真的是你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成年后，有时会静静地想，为何记忆中童年的铁路如此深刻？大概是因为那里没有老师的责骂，没有母亲的唠叨，没有条条框框，没有种种规矩，只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属于小伙伴们的自由天堂。它已成为了我们童年的心灵家园，成长中的放纵空间，所以才如此让人难以忘记。

向还在城市打拼的人们，向还在为生活努力奋斗的人们致敬，请你们在埋头苦干、辛勤工作之余，一定不要忘记曾经给自己带来过无限欢乐的那些时光和记忆……

责编：王芳 远岫 若谷

作者简介

商志鹏，河南济源人，河南联创化工公司员工，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