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日本足迹(看不懂，怎么全世界都为日本队晋级LOL世界小组赛高兴？)

真新镇小茂 | 文

国庆假期最后的夜晚，伴随满屏幕“呦西”、“偷袭珍珠港”、“帝国の崛起”等弹幕飘过，代表日本LJL联赛出征的DFM战队击败有“北美之光”称号的C9，以4胜1负小组第一的战绩直接晋级到《英雄联盟》世界赛正赛阶段。

基地爆炸瞬间，所有人的情绪也被点燃。解说嘶吼到喉咙沙哑，似乎想把此前MSI上惜败DK留下的遗憾一点不剩的释放出来。

DFM所有队员则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散开，彷佛拿到了世界总决赛的冠军。

DFM胜利的消息传回日本，瞬间登顶日推趋势榜。即将年满26岁的DFM上单选手Evi更是激动到语无伦次，仍不敢相信自己赢下了比赛。

终于，他还是冷静下来，更新推文表示：

实现了职业生涯的梦想

这么多年一直努力着，终于等到这一天

真的太好了

不过是赢下“区区”预选赛，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兴奋。没办法，这是LJL赛区成立7年以来，历史第一支打进世界赛正赛的队伍。夸张一点，你甚至可以把它类比国足首次闯进世界杯，当时的盛况，过了20年仍能从媒体报道、老球迷口述，乃至春晚小品里窥见一番。

日本网友的反应还只是缩影，这一天，全世界都在为DFM感到开心。隔海相望的我们也不例外，毫不吝啬为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送上祝福。

在漫迷眼中，这像是《灌篮高手》湘北式奇迹被照进现实，是个兼具了梦想、执着、逆袭等热血漫元素的励志故事。

01

直到今年之前，很多人都把日本《英雄联盟》电竞看作一个笑话。他们常年扮演送分童子的角色，好比游戏里随手让人秒杀的杂兵，对主线剧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和孱弱实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野心。S7世界赛上，如今DFM的上单选手Evi彼时效力于RPG战队。面对媒体采访，他自信满满地表示RPG战队的目标是横扫中韩，取得世界赛的总冠军。

打脸来得太快。入围赛上RPG被一众外卡轮番吊打，以0胜4负的战绩光速出局。Evi夸下的海口起到反向作用，成为全世界玩家的嘲讽素材。

日本战队唯一的亮点只能是身份。游戏玩家对日本的情感相对复杂，太多人从小深受日式ACG文化影响，可在赛场面对日本人，又很难不联想到家国情仇，卯足劲唯独不能输给日本。

两种情感交织结合，催生出极为奇特的弹幕文化，此时我们从抗日神剧学到的散装日语就派上用场。当日本战队输掉比赛，我们能从满屏幕“八嘎”、“一亿玉碎”、“中途岛海战”、“帝国の陨落”等弹幕得到乐子。

偶尔取得胜利，满屏幕“呦西”、“板载”、“帝国の胜利”等弹幕也实在看不出是恭喜还是嘲讽。大抵没人把日本队当回事，只是为我们提供乐子的工具人罢了。

日本战队的形象于是便和大佐牢牢绑定在一起，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们，别人也便这么过。

直到DFM战队出现在国际赛场，才为这摊死水掀起一丝涟漪。

02

“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建立日本电子竞技，那么它将没有未来。”

这句话出自DFM创始人兼CEO梅崎（Umezaki）之口，他曾是日本极少数《反恐精英》职业选手之一。年近30岁时，梅崎仍有个未尽的梦想，即代表日本出征国际电竞比赛。终于在2012年，他成立了名为DetonationN的俱乐部，参加了在中国昆山举办的WCG比赛。

不幸的是，DetonationN被彻底干碎了，毫无悬念成为最后一名。梅崎在接受外媒采访时回忆：“我还记得被其他国家队伍嘲笑，说原来日本也有电子竞技？”

梅崎并未绝望，他还想重振旗鼓，尽管年龄几乎给他的职业生涯判了死刑。但同行的一位企业代表为他指出明路：日本电竞几乎没有会经营管理的人，你可以建立一支代替自己走向世界的队伍。

于是在经过几个项目的探索尝试之后，名为DetonationN FocusMe的《英雄联盟》战队在2013年春天成立了——恐怕比绝大多数人想象中要早，也是日本第一家以职业规模经营的电竞俱乐部。

战队成立初期的核心是中单选手Ceros。他是日本最早的美服王者选手之一，被不少粉丝冠上“日本Faker”的美誉。

Ceros的中单“大发明家”黑科技一度在世界赛场取得奇效，一手标志性的量天尺也让人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他让全世界玩家意识到日本也有一流水平的LOL职业选手。

相比同赛区V3、RPG等代表队，DFM在世界赛场的表现要更加亮眼。2015年，他们第一次赢下LJL联赛冠军，迎来了LOL职业生涯第一次大考。

S5外卡小组赛上，DFM获得2-4的战绩无缘世界赛正赛，但这仍是日本战队在世界舞台的首个小场胜利。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S8，我们熟悉的上单选手Evi在这一年投奔DFM，带领战队时隔3年重返世界赛舞台。他们险些击败C9，并通过加赛击败巴西代表队KaBuM晋级下一轮，创造了LJL赛区在世界赛的最好成绩。

只可惜，DFM不幸抽中了入围赛最强的EDG战队，在对手故意连放3把中单大发明家的情况下被单方面屠杀。

你能在赛后采访中，感受到他们的失落、迷茫，甚至是绝望。Ceros坦言自己真正体验到彻底的无能为力，Evi更是悲伤落泪，表示原来世界赛的门槛就像登天般遥不可及。

S8结束后，DFM队内两大核心Ceros和Evi将分别年满25和23岁，这对LOL电竞选手近乎“风烛残年”。两朵生长在PC电竞荒漠的奇迹樱花，终究难以在全世界绽放。

03

了解到DFM多年来所处的电竞环境，你大概不会对他们产生一丝的嘲讽。

由于很喜欢看《街霸》、《拳皇》等格斗游戏比赛，我不太愿意把“电竞荒漠”的称号加在日本身上。但有一说一，称日本为PC电竞荒漠，那真是一点都不冤枉它。

图为Tokido拿下EVO《街霸5》世界冠军

LJL联赛已经是日本PC电竞项目发展最好的。它成为独立赛区是在2014年。成立初期，日本选手们挤在一个类似地下停车库的狭小场馆打比赛，观众则站在一旁围观，和我隔壁二大爷举办的《拳皇97》水友赛看起来都没啥区别。

这样惨淡的联赛经济基础，选手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2016年拳头终于开放《英雄联盟》日服的时候（此前选手训练都是顶着延迟玩美服），一档综艺节目介绍了LJL代表战队DFM的情况。战队基地在一间普通居民楼内，环境相当拥挤，晚上休息也是挤在房间里一起睡。

在当时，DFM应该算LJL生存状况最好的战队之一，队服胸口的商标密密麻麻，很多是泡面之类的廉价产品。主力队员月薪折合人民币超过1万2千元，替补只有一半。

看起来还行？可别忘了这是在日本，这点收入充其也就温饱水平。至于其他战队么，指望自身收入维持运营怕是天方夜谭，基本都要依赖拳头补贴。

这一时期，日本PC电竞落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受众不如游戏主机，也和严格的政策息息相关。简单来说，日本法律不承认电竞属于职业比赛，将其归纳为“促销活动”的一种。

而根据日本消费者厅执行的《景品表示法》规定，这类活动提供的金钱或物品都视为奖金，上限是10万日元（约6000人民币）。不管规模多么庞大的比赛，拿到冠军后人均只能分到大约1000元人民币，听上去像不像缺德的地狱笑话？

类似Ti这种众筹奖金模式的比赛也无法承办，因为它被《日本刑法典》定义为非法。

这基本掐死了电竞在日本的生存之路，可它几乎成了竞技游戏玩家的刚需。大厂如卡普空倒还好，可以把奖金池高达25万美元的“卡普空杯”举办地点设立在美国。

其他中小比赛，只能用牡蛎、牛肉、桃子，甚至是女优原味内裤作为奖品来吸引受众。

倒不想为LJL的选手卖惨。但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人过着“茹毛饮血”的底层生活。连最好的战队也不过如此，在街机、主机电竞分流之后，又能吸引多少有潜力的人才加入呢？

04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改变，S8入围赛惨败给EDG的经历恐怕已经是DFM的极限。但现实是，LJL赛区和DFM身上有了飞跃式提升，是所有外卡赛区里进步最大的。

一定有什么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时间还是要回到2018年。这一年在中国被称为“真·电竞元年”，其实日本也有类似的说法。时年2月，日本真正意义上的电竞协会JESU成立了。协会正式认可电子竞技是一种职业，推动打破了10万日元奖金的限制，并主动和奥组委对话，试图推动电子竞技加盟奥运会。

政策的改动迅速取得了成效。数据显示，不到一年时间里，日本国民对电竞的认知率从14%上升到41%。再到2019年3月，这项数字已经达到80%。

同样发生质变的还有经济。2019年开始，LJL联赛奖金池暴涨到2700万日元（约155万人民币），在全球仅次于LPL和北美。

LJL比赛转移到体育场举行，有了专业的灯光和宣传团队，现场观众座无虚席。甚至连阿里巴巴大股东软银集团都加入LJL，成立了自己的战队SoftBank Hawks Gaming。

选手薪资也逐渐向主流赛区靠拢。中单选手Ceros退居二线以后，DFM为韩国选手Airia开出了百万级别高薪。这次豪终于让DFM刷新历史，过去那道如登天般遥不可及的世界赛门槛，被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踩在了身后。

05

《灌篮高手》漫画最后一卷中，有个情节被无数漫迷奉为圭臬。大概是这样，山王战的最后2分钟，湘北气势如虹发起反攻，但仍落后5分。

关键时刻，樱木花道却因在比赛中拼抢太过激烈，导致脊椎受伤。这一可能威胁到球员职业生命的伤势迫使安西教练将他换下，只能在板凳观看队友拼搏。

这一次樱木没有大吵大闹，或是对教练使用千年杀。他强忍伤痛，默默念出了这段足以载入漫画史册的经典台词。

“老头子，你最光辉的时刻是什么时候？是全日本时代吗？”

“而我呢，就只有现在了。”

我真的非常喜欢这段台词，本想用它作为文章结尾。Evi选手即将年满26岁，这可能真的是他职业生涯最后的光辉时刻。进入小组赛DFM将面临EDG和T1的围剿，想一口气突破进淘汰赛确实不太可能。

但在查阅资料的过程里，我逐渐对LJL联赛的未来有了更多信心。当一个游戏大国，同时也是世界单一国家第三大经济体开始玩电子竞技，还有多少潜力实在难以估计。

因此也许用《海贼王》乔巴的故事作为结尾要更加合适。当寒冬里的樱花如奇迹般绽放，人们将再次拥有希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