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边后卫也会竭尽全力(“疯子”贝尔萨会在法甲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新赛季的法甲已经拉开战幕，除了内马尔什么时候会代表大巴黎出战外，最吸引人的是贝尔萨重回法甲，他在首轮率领里尔3-0战胜拉涅利执教的球队南特。比赛后，两位教练惺惺相惜，互相问候。

贝尔萨是精益求精的疯子

创新常常来自从不同角度解答问题的人。贝尔萨曾极度渴望成为球员，15岁时离开家人前往罗萨里奥，住进纽维尔老男孩俱乐部的宿舍，可惜因为拒绝将自己的两冲程彪马摩托车放在外面，两天后就被打发走了。但年轻的贝尔萨没有气馁，他懂得珍惜知识，学会了信息的收集和分门别类。他说：“我是足球的学生，我看录像、读书、分析，但我谈论的所有技术问题，里面都个最重要的原理，就是不要给对手过多空间。”

1997年，他接受了萨斯菲尔德的面试，露面时带着51段视频，用来向董事们讲解自己的理念。获得帅位后，他坚持要求给一间办公室配上具有视频截图功能的电脑——当时这是革命性举动。有一回被问到想怎么过圣诞和新年假期，贝尔萨的答复是，每天健身两小时，另外花14个小时看比赛录像。

童年时，贝尔萨让母亲为自己买杂志《体育画报》，而且编上索引。她不光做了这些，还为他灌输了极强的信念。贝尔萨说：“在我的人生中，我妈妈的影响至关重要。对她来说，怎么努力都不够。”这方面贝尔萨不愧是他妈妈的儿子，手下的球员有切身体会。在毕尔巴鄂竞技接受过贝尔萨指导的西班牙国脚略伦特回忆道：“他说服你努力下去、跑下去，从他带队的比赛和训练就能看出这一点。全世界他比谁知道得都多，他是精英，一旦适应了，你就会爱上他。”

尽管父亲是罗萨里奥中央队的球迷，但贝尔萨从小就支持他们在当地的对手纽维尔老男孩。13岁时他加入了这支自己心仪的球队，从专业角度看，他脚下技术不错，可惜速度慢，头球也不怎么好。他总共为纽维尔老男孩出场四次，21岁时就都明摆着了：作为职业球员自己没什么前途，于是他离开了。

贝尔萨在25岁时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执教大学的足球队，他以典型的一丝不苟来对待这份工作：为了挑选出21名队员，足足考察了3000人。后来贝尔萨加入纽维尔老男孩俱乐部，成了主帅尤迪卡手下的年轻助教，接下来在1990年接过尤迪卡留下的帅位。

这时他的足球哲学已经大体成形。中场球员略普说：“他肯定改变了我们的战术，是激进变革：他完全改变了体能训练，非常细致周详地演练定位球，所有细节都紧紧盯着。这种风格非常实用，也非常积极主动，恨不得每个人都能赢下一对一对抗——做到了这一点，比赛就会朝对你有利的方向发展，马塞洛汇总所有成功单挑，加上掌握控球，还有时刻都要前进和进攻。”

总体而言，贝尔萨的将道谨慎细致，他所痴迷的录像分析只是其一部分。在纽维尔执教时，还很年轻的贝尔萨判定国内很可能有被豪门漏掉的球员，于是将阿根廷地图分成70块，然后逐一实地考察球员，因为害怕坐飞机，他开着一辆菲亚特147到处奔波，70个区域都不放过，旅程最后超过5000英里。

如果贝尔萨确信自己的决定有正当理由，那一旦做出就会严格执行。贝尔萨绝对不允许自己跟队员走得太近，为了保证这一点，除了足球他什么都不和队员谈，他对纽维尔的中场球员多米奇说：“你退役那天我会成为你的朋友。”他无情地训练这些球员，要求他们反复按预先计划好的步骤跑动，几乎将人为因素最小化。

对贝尔萨来说，防守要主动，不是在球的后面堆人死守；防守的关键是在尽可能靠前的地方把球抢回来，从而在对手的进攻几乎还没开始时就扼杀掉。他解释说：“对手持球的时候，我们全队压迫，总是设法在尽可能接近对方球门的地方切断进攻；我们得球的时候，就希望踢出活力，为即兴发挥创造出空间。”

按贝尔萨的说法，他的哲学可以分解成四个概念：“concentración permanente, movilidad, rotación y repenitización.” 前三个很好翻译——始终专注、机动和轮动，第四个则是典型的贝式术语，在足球里，这个词明显带有点像即兴发挥，还带着一点紧迫。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整个贝尔萨哲学的关键：它要求球员反复第一次做某件事。

纽维尔老男孩的改变

需要信仰才能成为贝尔萨主义者，因为他的球风常常违背直觉。他自己的信仰遇到过严峻考验，那是在1992年2月，但他走出了困惑，而且前所未有地自信，相信自己做对了。

凭借在附加赛中击败卡青年，纽维尔老男孩夺得1990-91赛季的春季冠军，但后半程的秋季联赛他们只赢了6场，可能是因为疲劳，赛制恰好不利于春季冠军在秋季时的发挥，但接下来的1991-92赛季，纽维尔的开局同样糟透了，春季只赢了3场，也就是说，1991年全年的38场联赛他们只赢了9场。略普解释说：“那两个赛季我们踢得很差，因为争冠对我们的要求太高了。我们的人员也有点少，所有队员都是出自青训体系，所以马塞洛极为苛刻，再加上冲击冠军的压力，免不了松懈下来，你得经历这个阶段。”秋季联赛打响后，纽维尔开局不错，2-0战胜基尔梅斯，可随后在解放者杯中遭受重创，主场0-6惨败给圣洛伦索。

贝尔萨万分焦虑。那个周末球队还要去圣达菲踢联赛，就在那里，在征服者宾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关上灯，拉下窗帘，一句我们有时轻易脱口而出的话，现在我意识到了它的真正含义：‘我想死。’我放声大哭。我不明白自己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幕幕。作为干这行的人，我感到痛苦，作为球迷，我同样痛苦。”

他打电话给妻子劳拉，“做了一番令众人无法反驳的论述：‘三个月了，我们的女儿游离在生死之间，现在她好了。因为一场足球比赛的胜负，我就想让大地裂开自己坠落阴间，这有什么意义吗？’这番推理很精彩，尽管如此，这一切带给我的痛苦，使我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他遇到了危机：输给圣洛伦索不仅是一场失利；贝尔萨不仅是在质疑自己的执教能力。他用的字眼表明了不光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还要证明自己的整个哲学，要知道，无论他的足球还是生活都遵循这一哲学。

贝尔萨将队员召到一起，他说：“要是得重新考虑我们的策略，那我们就一起来吧。如果觉得开始季前备战时设定的目标实现不了，那我们会找到新方法。”随后对圣达菲联盟的比赛，纽维尔老男孩只是0-0战平，但贝尔萨走上了一条新路。他认定之前自己不是太过头，反而是远远不够。拼了18个月后，他的球员萎靡了，现在重新抖擞起精神。

萨尔达尼亚喜欢踢右后卫，而贝尔萨将他挪到左路。他成了那支纽维尔老男孩队坚韧与献身精神的象征：那一年妻子在车祸中遇难，但他继续上场，在贝尔萨那和团队里找到了力量。贝里索则是从防线左路换到中场纵深地带，天生的自由人甘亚改踢右后卫，不过中后卫波切蒂诺在盯防对象的吸引下往前移动时，甘亚会临时撤到防线后面。

略普说：“我还在踢边后卫，然后去跟圣达菲联盟交手时，他把我放到中场中路，就是从那场开始变的，就在那一刻，我们腾飞了，他作为教练腾飞了。让我们走上了冠军之路。马塞洛用我踢了很多不同位置。我通常踢中前卫，但也踢边路，或者盯人后卫，或者自由人；我在很大程度上是通用球员。他盼着让球员具备多功能，改变位置不是问题，因为我们对自己的做法信心十足。当你看到了结果，当你赢了两个冠军，当你在客场战胜卡青年，打进解放者杯决赛，你就能看到它在起作用，而且愿意按他吩咐的做。”

343是基本阵型，但贝尔萨解释过，“我们永远根据对手的特点来制定策略，”位置和阵型退居其次。贝尔萨说：“按塔瓦雷斯的概括，这四个基本因素是足球的基础：1) 防守；2)进攻；3) 如何由守转攻；4)如何由攻转守。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这些转换尽可能流畅。”

这方面，纽维尔球员的“polifuncionalidad”——也就是全面，帮助了贝尔萨。有了全面的能力，这些球员就能够应对场上局势，而且进攻时对手很难判断他们的意图。有时贝尼特斯想告诉球员角球如何站位或任意球用哪个方案，而贝尔萨更喜欢给年轻球员布置家庭作业，要求分析下一个对手或上一场比赛，以鼓励他们动脑思考足球和战术策略。

某些原则始终神圣不可侵犯。贝尔萨说：“单靠自己就能赢下比赛，队伍里谁都绝对不能这么想。关键是充分占领场地，用短队形(是指整体阵型紧凑，而不是减少长度)，从前到后的距离不超过25米，如果某个队员位置移动了，防线不会散乱。”很显然，听起来贝尔萨在这方面酷似萨基。

如果球员不是人，我永远不会输

新方法大获成功。剩下的七场小组赛，纽维尔四胜三平，打进解放者杯16强，联赛中他们以只负一场的佳绩夺得秋季联赛冠军。解放者杯中他们再进一步，打败乌拉圭的防卫者竞技，随后的四分之一决赛又碰上圣洛伦索。他们在罗萨里奥4-0痛扁了对手，总比分5-1昂首踏入四强，半决赛里靠互射点球，惊险地淘汰卡利美洲。

最后对阵圣保罗的决赛又踢了点球大战，这回纽维尔输了。贝尔萨是在指引自己支持的球队打出自己构想的风格，为此而绷紧的神经似乎已经令他精疲力尽，他选择辞职，接受了墨西哥球队阿特拉斯的邀请，接下来转投墨西哥的美洲队，1997年重返祖国，带领萨斯菲尔德又夺得一项冠军。从那以后，他的荣誉册上只添了2004年奥运会的男足金牌。功败垂成和漂亮败仗已经成了他的主旋律，他在纽维尔时曾说，自己在为实现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竭尽全力，也许这番言论比人们当时意识到的还真实。

贝尔萨的球队永远摆脱不了疲劳这个厄运。他要求的强度之高，时间长了就无法坚持。他在毕尔巴鄂竞技的头一年，暨2011-12赛季，就是典型例子。因为球员需要时间来适应他，开局不太顺利，随后渐入正轨，三月时球队的状态正势不可挡，欧联杯中主客场双杀曼联，但到了五月，疲劳就降临了，对马德里竞技的欧联杯决赛老老实实地0-3输了，紧接着在国王杯决赛里被巴萨压垮。到即将参加欧洲杯的西班牙队报到时，中锋略伦特实在太疲劳了，主帅德尔斯克说，自己立刻就明白了这届大赛略伦特派不上用场。2012-13赛季开始前，毕尔巴鄂竞技磕磕绊绊：哈维·马丁内斯离开了；略伦特显然仍疲惫不堪，而且明确表态想走；贝尔萨对训练场建设情况的炮轰遭董事会成员的否定，双方关系破裂了。完全可以料到，贝尔萨的超凡理念被金钱、雄心和工程逾期等凡间俗事消磨了。约十五年前他就说过：“如果球员不是人，我永远不会输。”

也许贝尔萨追寻的完美只能偶尔闪光，但他的追随者中有很多人更为折衷，肯用实用主义调和理想主义，因此更为成功。桑保利等人是贝尔萨的公开信徒，桑保利成为智利国家队主教练后继承前任贝尔萨在2007-2011年间开创的成果。马蒂诺在球员时代是贝尔萨那支纽维尔老男孩队的一员，他带巴拉圭打进2011年美洲杯决赛。西蒙尼，贝尔萨治下阿根廷队的中场大将，同样谈起过自己对贝尔萨足球思想的尊崇，他带领大学生队与河床队夺得阿甲冠军，带领马竞捧起欧联杯，用的就是自己改良后的贝氏理念。不过，众多贝尔萨派教练当中，最成功的无疑是瓜迪奥拉，在一个延续了140年的哲学脉络中，此人是最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