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托斯卡纳大奖赛的几天前，汉密尔顿一直在等着收到一件 T 恤。

作为 F1 历史上最成功的车手，作为一个即将驾驶着超级机器以 320 公里时速飞驰的人，收快递通常不会是优先挂心的事。对于周末的比赛而言，拼的是扭矩图、轮胎材料和精确到分钟的时间安排。

但 2020 年夏天的穆杰罗赛道有些不同。彼时，Black Lives Matter 运动正如火如荼。汉密尔顿订购的那件 T 恤，传递的正是在社交媒体上随处可见，但在 F1 圈内却还没发声的信息。

几个月前，26 岁的黑人医务工作者 Breonna Taylor 在自家公寓内被突袭的警察射杀，“逮捕杀害 Breonna Taylor 的警察”字样以全大写字母印刷，表达着对女孩的哀悼。汉密尔顿，F1 赛事中唯一的黑人车手，打算穿着它登上领奖台。

不过，前提是要获胜。想实现计划，只此一条路。他告诉自己，“穿着这件 T 恤，我不能拿第二，必须用冠军来荣耀她的名字。”

然而，混乱的比赛令这场计划难上加难。前 10 圈，四车相撞，比赛陷入长达 25 分钟的停滞。接着，发生在汉密尔顿后方的碰撞又迫使比赛在进行到第 45 圈时再度暂停。在这段时间里，他反复思考着该如何保持领先。

最终，他还是稳定地夺得了自己 F1 职业生涯的第 90 场分站赛冠军。他随后说：“我觉得我神经都要炸裂了，我马上就要做一些打破规则的事，而大家肯定不会乐意。”

他的预感没错。T 恤遮住了赞助商的标志。赛前，车手们单膝跪地的举动已经在 F1 车坛掀起波澜，现在，又多了个与赛车无关的插曲，而且突如其来。

高层的反应很迅速。穆杰罗站结束不久，赛事主管部门就宣布，车手必须从头到脚穿着比赛服完成整个赛后程序。

当我提起这件事时，汉密尔顿耸了耸肩。“针对我的很多举动，他们事后修改了大量规则。”

如今让汉密尔顿烦恼的，是一级方程式赛事里尚未改变的状况。

2007 年，一脸稚气的 22 岁小伙子钻进了迈凯轮的驾驶舱。2013 年，他转会到梅赛德斯。在此期间，他赢得的分站赛冠军和杆位次数超过任何一名车手。上赛季，他又以 7 次年度总冠军头衔追平了史上最伟大的车手迈克尔·舒马赫（Michael Schumacher）。36 岁的汉密尔顿拥有 F1 赛场上性能最强的座驾，在退役前，他还有足足几个赛季的时间去打破车王的纪录。

汉密尔顿一路从神童成长为老到的车手，见证了 56 名新人的 F1 首秀，但其中没有一个黑人。汉密尔顿是第一个。他还在等待，等待第二个。他说：“我父亲和我都以老虎伍兹那种能打破常规的人为榜样，我们很佩服这些人。还有威廉姆斯姐妹。我们想，‘如果我们也能像他们那样做点什么，或许可以帮助这个行业向前发展。’”

2007 F1 大奖赛后，汉密尔顿与父亲手捧奖杯

然而事与愿违，这让汉密尔顿难以置信。一个又一个赛季，他在这项远比马球更精英的运动里努力冲破常规，到头来却一切如故。2019 赛季结束，他望着车队为庆祝自己获得六冠王制作的照片，震惊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我把 Instagram 上的 F1 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我入行都十四五年了，怎么还是一成不变？这真的让我很伤心。又沮丧又伤心。”

2020 年的波澜让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以前很少把种族问题带入比赛，因为单单是排遣自己在 F1 领域的孤独感就已然不易。但见到其他项目的运动员就一连串美国黑人被执法人员杀害的事件发声后，他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该打破沉默了。

凭着最切身的体会，汉密尔顿知道已退无可退，他决定直面危机。F1 赛场上、工程领域、科学领域，哪里还能见到其他黑人的身影？2021 年夏天，汉密尔顿用 2000 万英镑（约合 2700 万美元）个人捐款设立了 Mission 44 基金，用于资助少数群体的儿童。他不仅要为黑人孩子争取进入 F1 工作的机会，也要引导他们进入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并唤起更广泛的社会关注。

2021 年 9 月，荷兰站的赛道上

汉密尔顿的父亲是黑人，母亲是白人。他与英国皇家工程学院合作，成立了一个名为“汉密尔顿委员会”的研究团队，意图准确找出障碍所在。单单指出问题是不够的，他想要全面研究。他需要数据。汉密尔顿本人固然没有接受过正规工程师培训，但在职业运动员中，能像 F1 赛车手那样每日同大量数据打交道的又有多少呢？

“这么说吧，他是一名直觉型工程师。”皇家工程学院首席执行官 Hayaatun Sillem 这样评价。

7 月发布的最终报告证实了汉密尔顿的感受：在一级方程式领域中工作的黑人比例不到 1%。这份长达 184 页的报告分析了诸多原因，其中既有车队的招聘策略（年复一年总是从同几所大学招人），也有英国教育体系的重大问题，黑人学生被排除在高等竞争之外，被迫在底层徘徊。

他说：“这些问题我已经追问了许多年，这背后是有原因的，不是我的凭空想象。”

赛车绝非多加练习就能出类拔萃的运动。F1 领域不可能自学成才。

8 岁的汉密尔顿在卡丁车赛场上

汉密尔顿 3 岁跟家人度假时，展现出了对卡丁车的强烈兴趣，但他们很快发现，高昂的费用成为横亘在眼前的门槛。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车手，自然要从参加卡丁车赛开始，然而单是一场周末赛就可能花费数千美元之多。要求越高，开销就越大。

为了让汉密尔顿能去英国各地不断地参加比赛，为了买一辆房车，为了让所有需要“机械化”的东西“机械化”，家人赔上了三份薪水和一辈子的积蓄。汉密尔顿记得，有些家庭为此负债累累，回本无望。“这项运动，陷进去就没有退路。”

为了汉密尔顿的梦想，父亲 Anthony 打了三份工，继母 Linda 拿出了大半积蓄。每逢有比赛的周末，他们就开上房车，载着卡丁车、小汉密尔顿和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弟，从乏味的伦敦卫星城斯蒂文尼奇出发，在全国各地奔波。

在一级方程式领域，很多日后有所成就的人都是家境富裕且早早获得了赞助。Anthony 无法为刘易斯提供优渥的家庭背景，至于赞助，他至多只能不断询问：“您是否愿意支持 F1 史上第一个黑人车手？”结果是徒劳。

1996 年，小汉密尔顿手捧卡丁车比赛的奖杯

回忆起来，这番努力显得如此鲁莽、荒诞，让汉密尔顿联想起那部讲述牙买加雪橇队争取 1988 年冬奥会参赛资格的电影《冰上轻驰》（Cool Runnings）。与 F1 一样，雪橇运动也几乎被白人包揽，而就汉密尔顿而言，他唯一的胜算是拥有牙买加雪橇队不具备的优势：速度。

Anthony 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培养这种天赋。汉密尔顿参加卡丁车赛之初，无法从竞争对手那里获得帮助，Anthony 就站在内场赛道弯角处仔细观察，自己琢磨。没有哪个孩子的父亲会这么做。不久，大约在汉密尔顿 8 岁时，Anthony 盯上了赛道上速度最快的那个男孩，汉密尔顿记得他叫 Nicky。Anthony 会记下 Nicky 过弯前的刹车位置，然后带着汉密尔顿回到同一个弯道，从 Nicky 的刹车点向前走几码，告诉儿子：“这就是你的刹车点。”

父亲的举动让年幼的汉密尔顿难以忍受。但那些没完没了、令人沮丧的环节为他重新勾勒出赛道的形状。大多数车手在过弯时都试图保持速度，汉密尔顿则找到了一种更激进的方式。相比于其他人，他的刹车更晚、更猛，由此形成的角度令他可以在出弯时更快地加速。有了 Anthony 的内场指导，如是数次，汉密尔顿不再侧滑。

他说：“赛车擦着弯道而过的感觉太神奇了，那就是我在寻找的。那个点，那道精妙的走线，只要我能做到，就没有人能在那个弯道打败我。”

汉密尔顿与母亲在一起，

他在自己生日当天发了这张合照

作为赛道上仅有的黑人，汉密尔顿和他的父亲相当惹眼。另一个让汉密尔顿脱颖而出的原因是，他是当地开得最快的孩子。身负发掘下一代赛车巨星的重任，前迈凯轮车队负责人 Ron Dennis 绝不可能不注意到他。Dennis 曾培养了 F1 世界冠军 Niki Lauda、Alain Prost，以及汉密尔顿的偶像、因车祸于 1994 年去世的巴西车神 Ayrton Senna。Dennis 知道什么叫速度。他为汉密尔顿提供了一份培养计划，破格招募这名尚未取得驾驶执照的新星入队。那一年，汉密尔顿刚刚 13 岁。

合同在某个下午送到了汉密尔顿家，放了学的汉密尔顿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将文件留给了 Anthony，自己如往常空闲时一样，上楼用家用录像机看起了关于塞纳的录影带《竞速已融入我的血液》（Racing is in My Blood）。

加入迈凯轮车队让汉密尔顿走上了长达十年的初级赛之路。赛车世界头一次向他敞开。鉴于其他的道路已将他拒之门外，这个机会便尤为重要。20 年后，汉密尔顿对英国学校开除的黑人学生数量之多感到震惊，却并不觉得意外，其中主要原因在于他自己也曾被开除。

那一年汉密尔顿 16 岁，因男厕所斗殴事件被逐出校门，但事后调查发现他与此无关。他当时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会就此结束，误解会迫使他永远离开赛道。Dennis 给了他一剂定心丸：这样的天赋不应被挥霍。汉密尔顿坐进了赛车，人生重回正轨。

他说：“我意识到，当我握住方向盘时，就和它连成了一体，我可以借此做到周围人做不到的事情。它就像是我的超能力。”

2021 年 9 月 26 日，汉密尔顿

和队友庆祝自己的第 100 场胜利

F1 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赛车手和工程师要面对的一项最根本的挑战：找到抓地力的极限。过弯时，如何能在不冲出赛道的前提下将赛车发挥到极致？动力与阻力的微妙平衡何在？过弯速度的临界点又是多少？

为了适应每个赛季的新规则以及每隔几年一次的重大机械改进，发挥赛车的最佳性能，梅赛德斯约有 2000 名员工为此忙碌，有约 100 人的团队每年奔走于从奥斯汀到摩纳哥再到圣保罗的 20 多场比赛。团队的工作都要以传感器数据为依托，而对于每跑一圈产生的大量数据，没有人比驾车者有更切身的体验。

汉密尔顿加入梅赛德斯之初，车队对车手的定位是执行者。车手是赛车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确保其他工作能够展开的昂贵组件，但也仅此而已，车手与车队其他层面并无必然的紧密联系。

即便是汉密尔顿，起初对自身角色的理解也非常简单——坐在方向盘前，在大量信息的刺激之下，依靠自己的天赋和胆量，将一切化作一圈又一圈的飞驰。

我与汉密尔顿初识在 2015 年，彼时，他正向自己的第三个年度总冠军发起冲击。他对我说：“我的工作就是开车，坐在车里往前冲。”

靠着这股劲头，汉密尔顿从 2007 年首次亮相 F1 便一鸣惊人。前 9 场比赛结束，他跻身排行榜头三名。直到那一年在德国失利之前，他每次分站赛都能登上领奖台。迈凯轮和梅赛德斯的前工程师 Paddy Lowe 曾经告诉我：“他当时通过无线电询问，‘伙计们，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随着经验的累积，汉密尔顿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是个可以替换的部件。他有一本从参加小型比赛时就开始使用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他每一次比赛、在每一个弯角的感受。他学会了如何将这些感受转换成技术术语。如今在梅赛德斯，他会定期与各个工程部门的负责人会面，提供重要反馈，参与赛车设计。

这些会议佐证着他在这项运动中的成就，也提醒着他接下来想要关注的重点：F1 车手的选拔。这么多年来，该项运动里几乎没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的人。主持撰写汉密尔顿委员会报告的 Sillem 说：“现在人们关心的是‘我们要招募最好的，我们只想要最好的，我们只在乎这一点。’不必用二元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那是错误的选择。你可以相信精英体制，但你要意识到，在这种精英体制下，人们的机会和潜力受到各种自身特点的影响。”

少数群体中零星几个获得成功的人，往往无可避免地发现周遭的环境并不友好。委员会接触过的每一位黑人工程师都提到了打趣和友情在工作中的重要作用，“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说得出做为少数族裔被调侃的经历，那些玩笑足以让我们感到害臊，但在很多人看来却是稀松平常。”

从童年时代到走上运动生涯的巅峰，汉密尔顿听过不少类似的言论，有诋毁，有背地侮辱，也有公然辱骂。2008 年在西班牙举办的一次活动中，有人涂着黑脸、穿着写有“汉密尔顿一家”字样的衣衫出现在活动现场，然后试图辩称黑脸和令人反感的 T 恤与种族主义无关。回忆起那段经历，汉密尔顿说：“我记得，那天我很难受，但我什么也没说。没有人站出来支持我，没有人出来说一句话。”

F1 在美国是小众运动，至少直到人们被疫情困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收看 Netflix 的纪录片《疾速争胜》（Drive to Survive）之前，美国车迷往往无法想象汉密尔顿在全球的影响力。

这就是 F1 的矛盾之处。全球有 200 多个国家播放一级方程式赛况，赛事组织者称，上赛季每场比赛均吸引约 8700 万观众，而汉密尔顿是赛场上最耀眼的明星。据说，他与梅赛德斯新合约的身价不亚于 NBA 的顶级球员。然而在美国，知晓他的名望的恰恰只有其他名流。

无论哪个周日，穿过梅赛德斯车库找他合影的人员名单就像是一张奥斯卡派对的嘉宾名单。在最近几个赛季，David Beckham、Will Smith 和 Justin Bieber 都有来过，汉密尔顿的密友 Serena Williams 今年春天参加法国网球公开赛前，还特意绕道来摩纳哥大奖赛看望他。9 月，他在米兰附近的蒙扎赛道与自己口中的“健身伙伴”、演员 Vin Diesel 拍了合照。

F1 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Stefano Domenicali 表示：“这就是个人的魅力、时尚和能量，也是一种多元文化。”

几乎没有人比汉密尔顿更善于经营这种形象了，尤其是多元文化的部分，而 F1 现在也明白有多么需要他。汉密尔顿的兴趣远不止赛道之间，还涉足音乐和服装界，只要他不在赛车方向盘前，就会满世界地到处跑。这需要汉密尔顿拥有无限的精力，以及在飞机上睡觉的超凡能力。

在 2018 年两场比赛之间的两周里，梅赛德斯车队领队兼首席执行官 Toto Wolff 对这一点深有体会。据 Wolff 透露，汉密尔顿当时在上海 T 台参加完 Tommy Hilfiger 新系列发布会后，在英国给他打了 FaceTime 视频电话。随后汉密尔顿飞往纽约参加了另一场发布会，接着飞跃大西洋回来又参加了一个朋友在英国举办的聚会。当加入车队参加新加坡大奖赛时，汉密尔顿已经在空中飞行了 17000 多英里。Wolff 对此并无微词，但他的商业伙伴、已故的梅赛德斯 F1 车队非执行主席 Niki Lauda 感到非常气愤。

“你怎么能允许他这样搞？他正在拼冠军，但大奖赛的那一周却在全世界旅行？”Wolff 回忆 Lauda 当时是这么质问他的。

Wolff 并没有对此多做解释。那个周末，汉密尔顿击败了对手，在周六的排位赛中创造了新的赛道纪录，并在周日的比赛中获胜。于是，Lauda 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们不能用条条框框把人框住，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Wolff 告诉我。“如果你能成功，谁还会对你有意见呢？拿下七次世界冠军，保持最多的不败战绩和杆位纪录，你就能穿着粉红色麂皮运动服示人……但如果无法赢得比赛，人们就会把你看作是傻瓜。”

汉密尔顿明白自己拥有对这项运动的专注力。只要不断夺冠，别人就很难反驳他的做法。“他们不能说我们心不在焉，”他在法国南部训练场趁比赛间隙对我如此说道。

2020 年赛季期间，他辗转于 F1 比赛的各个生物安全气泡（biosecure bubble，指运动员在疫情期间的集中训练地），观察着美国如何反思针对黑人的警察暴力史。他早前穿了一件印有 Black Lives Matter 的 T 恤，后来也穿了印有 Breonna Taylor 的 T 恤。比赛前，他屈膝跪地。但与得到众多白人和黑人球员发声支持的英超联赛或 NBA 比赛不同，汉密尔顿备感孤独。这项由亿万富翁车队老板发起的运动——至少好几个亿万富翁的儿子都是赛车手——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回应方式。对汉密尔顿来说，耗时太长了。

他说：“我看到人们继续在这个行业里保持沉默。”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刚进入 F1 时听到的辱骂声。

改变，从他所在的车队里开始。

梅赛德斯车队承诺确保 25% 的新员工来自代表性不足的群体。这支自 1930 年代以来就有银箭之称的车队，也在涂装上做出了旗帜鲜明的表态：去年夏天，车队将银色涂装改成了黑色，这是该车队在 F1 历史上的首次改装。这些车至今还未恢复到原本的颜色。

尽管如此，当 2021 年赛季于 3 月在巴林拉开帷幕时，现场有 10 名赛车手屈膝跪地，10 名车手未跪地。一部分人解释说，他们宁愿远离充满政治意味的 Black Lives Matter。汉密尔顿对此不以为然。他在 Mick Schumacher（迈克尔·舒马赫的儿子）等年轻车手中找到了同路人，并接受了老一代车手可能更难变通的事实。但有个地方他不会做出让步，那就是梅赛德斯车队内部。

2020 年 8 月，汉密尔顿在

巴塞罗那近郊的比赛前单膝下跪

在 2021 年赛季签署的最新版合同中，汉密尔顿提出增加车队内部人员多样性的规定，还直接请车队赞助商也这样做。魔爪饮料公司（Monster energy）自 2013 年以来就是车队赞助商，汉密尔顿回想起自己曾这样问过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你们的立场是什么？如何对公司负责？我们怎样才能合作？”

汉密尔顿补充说：“如果有人说，‘不，我们完全没问题，不需要这样做’，那我就不会和他们合作了。”

不过，这一切的核心依然和他每周日冒着生命危险所从事的运动息息相关。一切都从赛车开始，即使偶尔也意味着冒险。

2021 年 9 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汉密尔顿在意大利蒙扎赛道参加比赛。当红牛车队车手 Max Verstappen 驾驶的重达 1650 磅的本田赛车压到他的梅赛德斯赛车上时，右后轮正好撞到他的头盔。汉密尔顿尽力将身体蜷缩起来，但真正救他一命的是“光环系统”（halo）——F1 赛车驾驶座周围保护车手暴露头部的钛碳纤维环。2014 年，法国车手 Jules Bianchi 因头盔受撞击致死后，“光环”成为了赛车标配。

七年后的汉密尔顿，带着头痛和僵硬的脖子从蒙扎赛道撞车事故中走出来。撞车后，他在 Instagram 上写道：“今天一定有人在俯看着我，守护着我。”而到了周一晚上，汉密尔顿又出现在曼哈顿上东区，和美国短跑运动员 Sha'Carri Richardson 携手走进了 Met Gala。他捐款买下一桌，邀请新晋黑人时装设计师与自己同桌。

汉密尔顿在纽约做出此番举动的动机，与汉密尔顿委员会报告里的阐述是一致的。他希望通过庆祝黑人的卓越成就，提高那些赛车领域以外的楷模的知名度。而这只是第一步，他还在直接资助 Mission 44 基金的项目。汉密尔顿对 F1 以及更广泛的英国科学教育议题提出了建议，由此正在推动车队扩大学徒计划，同时也敦促官方公布统计数据。他认为人们在看到数字前，是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有多么根深蒂固。

我问 Wolff，如果说 F1 在过去 60 年里一直是迎合白人的运动，那他觉得 F1 会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当下的问题吗？他说：“或许会有一些举措，但肯定不会上升到汉密尔顿所引领到的那个维度。”

他说：“我十分确定，不会有改变。我现在 36 岁，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我是唯一进入 F1 的黑人车手——不仅如此，还排名靠前？这背后势必有更大的理由，让我来到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