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力克斯 砍柴书院专栏作者

编辑|谦钟素

都说民国时期是中国现代文学发展的黄金时期，那个时期涌现了众多的文学大家，像鲁迅、朱自清等等。

不过要说粉丝最多、年龄、阶层跨度最大的，细细算来，还得算是《金粉世家》的作者张恨水。

张恨水在五十多年的写作生涯中，创作了一百多部中长篇通俗小说，总字数达3000多万字。

被称为“民国第一写手”，就算不看小说的人，也知道张恨水的名字，就如同不看京剧的人都知道梅兰芳一样。

他的代表作《啼笑因缘》更是将他的声望推至顶峰，至少刊印了26版，无人可与之匹敌，因《啼笑因缘》而作的续书之多更是堪称民国小说之最。

张恨水的小说之所以被受推崇，不仅是因为他的小说戏剧性强、通俗易懂，更是因为书中蕴含着作者的家国情怀。

他将自己对于国家、民族前途的深刻认识，对民众生存现状的深入理解写入书中，反应了一个时代的爱恨情仇。

虽然他常常被人误会只会谈情说爱，甚至不愿多留文坛的一席之地给他。

但他却并不在意，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文学创作，一生未入任何党派，也不任公职，奉行“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的人生守则。

不取悦世俗的他靠自己的一支笔，过出自己喜欢的“平淡如斯，实在如斯” 的快意人生。

历经三段婚姻，终于以才子身份觅到佳人

张恨水本名张心远，又名张芳松，生于1895年的光绪年间。

1912年，因为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本想着可以出国留学的张恨水不仅没有了经济收入来源，而且一家大小的经济开销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第二年，18岁的张恨水在母亲的软磨硬泡下有了第一段婚姻，毕竟作为长子长兄他必须传承家中香火。

对象是一位名叫徐大毛的姑娘，父亲是当地的一位私塾先生，可徐大毛本人并不识字，仅是这一点就完全不符合张恨水对美好爱情对象的幻想，但母命难违，张恨水就算心中再不乐意，还是和徐大毛成了婚。

当他揭开新娘红盖头的那一刻，他发现眼前的新娘相貌平平、身材矮胖，与母亲之前的描述南辕北辙，一股不甘和愤怒顿时涌上心头。

可婚已经结了，自己若想离婚，仅是母亲那关自己就过不去，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徐大毛，并为其改名为徐文淑。

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张恨水不愿意将就，因为他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在散文《桂窗之夜》他写到，宁愿在深夜独自坐在月光下，也不愿意和并不心仪的新婚妻子相处。

包办婚姻的悲剧从一方的冷淡开始。

结婚后不久，张恨水便远走他乡外出谋事，虽然两夫妻没有任何的感情，但张恨水把每个月的赡养费很充足地托人交到徐文淑手里，得不到爱情的徐淑文总是跟人家说，她嫁了个“摇钱树”。

不愿意将就感情，张恨水只能用金钱弥补这错误的婚姻，这被错误婚姻耽误的一生的女子。

1919年，张恨水只身来到北京，并结识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胡招弟。

胡招弟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被拐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因受不了主人的打骂出逃，来到了一家收留流浪女子的平民习艺所。

张恨水怜惜胡招弟的遭遇，不仅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还为她改名胡秋霞，两人很快举行了婚礼。

然而两人的成长背景不同，文化差距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逐渐显露出来，张恨水那颗才子佳人的爱情憧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个喜欢写情感，看透了情感的男人，最渴望的莫过于有人能读懂他的内心，读懂他的文字，而周南恰恰就是这样，慢慢走进了张恨水的心里。

她是北平春明女中的学生，很早便对张恨水的才华倾心不已，张恨水也在聚会中对周南一见钟情。

万般阻挠也挡不住两颗相爱的心。

1931年，周南如愿嫁给张恨水，成为了他的第三任妻子，张恨水娶了周南之后，才过上他梦寐以求的才子佳人生活：读唐诗、练书法，偶尔对唱几句京剧。

张恨水更是因爱情结晶的到来欣喜不已，沉浸在自己过上琴瑟和鸣生活的喜悦之中。

可惜的是，周南红颜早逝，1959年，周南病故，才不过44岁。

张恨水悲痛不已，天天把她的照片放在床头，她死后，张恨水一直没有再娶。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不管前面的包办婚姻的束缚，还是自己到了不惑之年，确认过眼神对了，即使背负始乱终弃的名义被人非议，也坚定地要追求自己理想的婚姻生活。

对于婚姻，张恨水不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取悦他人。

对权贵从不谄媚，腰杆子挺得很直

因为《金粉世家》，张恨水名噪一时。

小说中情情爱爱的“俗”难入文化精英阶层与变革先锋者的法眼，一直经受着来自新文学界的批判。

他的作品被贴上标签，是为金钱的鸳蝴文学，被斥为“封建余孽”，是高呼启蒙的新文学发展路上的对手和阻碍。

然而，张恨水对此并不介意，还经常调侃自己。

别人贬低他作品是只讲风花雪月的“鸳鸯蝴蝶派”，他一语双关回答说：鸳鸯、蝴蝶和人类关系融洽，有何不妥？

面对别人对他作品的非难，张恨水的儿女们十分不满，而作为当事人的他却幽默安慰道：“不管是捧我的，还是骂我的，都是在为我做义务广告。”

对于这位不受文学界正派人士待见的作家，国民党这边特别想拉拢，但张恨水既不攀附也不谄媚。

民国时期，张学良曾三次邀请张恨水做官，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当时，张学良派人拿聘书和人参到张家，张恨水只收下了人参，却回绝了聘书。他还嘱咐妻子给送信士兵20块大洋做小费。

蒋介石当上总统后，也曾向张恨水抛出橄榄枝，力邀他担任劳动部部长。没想到蒋委员长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张恨水也是很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

张恨水虽然讽刺国民党高层腐败，但对前线的抗日将士还是持正面看法的。

抗战结束后，他深受国民党陆军英勇抗战的感动，创作了抗战纪实小说《虎贲万岁》。他表示，这是“为阵亡的战士以及奋起抗日的中华儿女”完成此书。

日本侵华期间，阴险毒辣的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世也成了张恨水的粉丝，他派人打着中日亲善的幌子，拿着张恨水的书上张家求签名。

张恨水接过书没签名，反而把新书《啼笑因缘续集》拿出来，签上名递给了来人。

原来，在《啼笑因缘续集》里，张恨水写了东北义勇军抗日的故事。他想用这种方式来狠狠地羞辱土肥原贤二。

解放初期，举国上下的多次运动让许多文化名人遭受打击，也有不少人为求自保而见风使舵。面对着大字报和高音喇叭，张恨水给自己立了三条规矩：不告密、不揭发、不落井下石。

到了五十年代中期，文艺界的批判运动，张恨水从没参与过一次。

眼见政治气氛越来越紧张，家人也快扛不住了，妻子劝他也跟风写点材料，好给上面一个交代。可张恨水说，他实在想不通那些被打倒的作家们做错了什么。末了，他楞是一个字没写。

用沉默的方式来坚守自己做人的底线，张恨水不取悦任何的派别，任何的权贵，在他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以笔为生的摆摊作家而已。

不取悦婚姻，不取悦他人，只取悦老天爷赏赐的文字天赋

南唐后主李煜的《乌夜啼》有一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人生长恨水长东”。张恨水的笔名就是从这里而来的，而这笔名也饱含着他“韶华易逝，珍惜光阴”的寓意。

正因为感知生命易逝，年华易老，张恨水非常怜惜自己的创作，不仅有我们熟悉的爱情小说《金粉世家》《啼笑因缘》，还有第一部的章回体小说《春明外史》、第一部抗战小说《巷战之夜》，还有历史小说《水浒新传》。

张恨水的文学创作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最著名的莫过于他的写作“三绝”：

一绝是他能够同时撰写多部小说，最高纪录是同时撰写七部长篇小说。

二绝是他写作从不打草稿，一挥而就很少涂改。

三绝是他精通诗歌词赋，小说里经常穿插他的大量诗词，这极大提升了小说的艺术性。

据记载，张恨水跟老友打麻将的时候编辑上门催稿，于是出现了以下的情景：

门外：是排着队等着领稿子的编辑；屋内：四个人依旧热火朝天的摆龙门阵。

其中就见张恨水是一手搓麻将一手赶稿子，两不误啊。

写完一稿，吼一嗓子，进来一位编辑领稿走人，接着写下一篇约稿，下一个编辑上前一步，门外候着。

其实，哪有什么天赋异禀，张恨水只不过是从小到大取悦自己的文字，取悦自己的写作罢了。

一坐下一支笔一刻钟就是一篇故事，这样的神速完全来源于他从小饱读中外小说，并且笔耕不辍。

每天上午九点开始写作，有时要一直工作到深夜十二点，张恨水一天至少有十五个小时是握着笔的，紧张的创作之余只有偶然和妻子周南去听个京戏或看个电影才是短暂的休闲时光。

但即使在紧张的创作活动下，张恨水每晚仍会看一两个小时的书籍，每天至少写三千字。

与此同时，他还以极大的创作热情大大地推动了中国白话文学的发展，即使被人诟病的章回体小说，也能在他的笔下完成最华美的绝唱，写出的文章即通俗又典雅，结构精妙，出人意料。

最重要的是，张恨水所取悦的文字最终取悦了普罗大众，上至官僚绅士，下至车夫村妇，都特别喜欢他的通俗小说。

有“教授的教授”之称的陈寅恪，在西南联大时，双目失明，又身染重病，但仍然让朋友去图书馆借来张恨水的书，天天给他念，成为当时一大新闻。

鲁迅的母亲也是张恨水的粉丝。每逢有张恨水的新书出版，鲁迅的母亲都会写信给儿子，要他买了书寄回家。

鲁迅这个同样名满天下的大作家给母亲写信说：“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三日前曾买《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张恨水作，分二包，由世界书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过，不知内容如何也……”

正是对文字的取悦，张恨水最终成就了自己，成了妇孺皆知的国民“偶像”。

以笔为生，倾尽一切看透人生

"鸳鸯蝴蝶派或然？孤军作战廿余年。卖文卖得头将白，未用人间造孽钱。"

这是张恨水对自己一生创作的总结，他用一支笔自力更生地养活了一家大大小小，不党不群，不做官不依附，是老舍先生所赞誉的“真正的职业写家”。

乔布斯曾说：你的时间有限，不要浪费于重复别人的生活。不要让别人的观点淹没了你内心的声音。

在那个时代的张恨水，看见过溥仪退位，目睹过军阀混战，担任过报纸编辑，撰写过言情小说，记录过抗战事迹。

尽管他不受文学界的待见与认可，但是从不理会别人的观点和批判，不取悦婚姻、不取悦于他人，只取悦于自己心爱的写作，早已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重要的职位。

取悦自己所钟爱的，张恨水才是民国文学中真正的王者。

【排版|匆匆 审核|沐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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