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拢就自由转会(足球转会史话系列「十四」：「打」出来的转会制度)

听说过伊思谭【Ｇｅｏｒｇｅ　Ｅａｓｔｈａｍ】这人吗？

没听说过正常。伊思谭是１９６０年代的阿森纳名宿，代表英格兰参加过两届世界杯【１９６２和１９６６】，但一分钟没踢。那个年头，世界杯还没设替补【１９７０世界杯第一次引入】。没首发，你就成了位置最佳的观众之一。

伊思谭没在世界杯上场，但能入选国家队，说明是高手。是高手就有俱乐部感兴趣。

伊思谭生于足球世家。父亲和叔叔都是著名球员，国家队队友阿姆菲尔德，又和他在同一家板球俱乐部是队友，「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纽卡队史有不少一家子踢球都不错的名宿。伊思谭在纽卡成名，４个赛季，１２５场比赛，进球３４个。作为一名内锋，不错了。

他和纽卡的合约１９６０年夏天到期，因不满俱乐部怠慢自己，拒绝了新合约【待遇不如原来的合约】，提出转会阿森纳，纽卡不放。后者面临失去吃职业足球这碗饭的机会，一怒之下罢工，不踢了。

折腾了几个月，纽卡终于放行。但这事没完。１９６３年１０月，职业球员工会说服他状告纽卡，藉此废除转会制度中扣留球员注册资格的条款。这场官司对于转会影响深远。听说过「斯曼法案」吧？该法案裁定球员约满可自由转会。伊思谭的官司就是「斯曼前传」。

伊思谭赢了。

转会制全称「续签暨转会【Ｒｅｔａｉｎ ａｎｄ Ｔｒａｎｓｆｅｒ】」，「Ｒｅｔａｉｎ」这部分指的是：俱乐部和球员合约关系结束，仍可扣住球员的注册资格。

上一期，我们详细介绍了转会制度如何从单纯的「转会」变为「续签」加「转会」。戴维和阿森纳打官司输了。足球联盟从足总手里接管了控制球员注册的权力。俱乐部纷纷把「Ｒｅｔａｉｎ」嵌入合约，形成长达７０多年的续签转会制。

每个赛季结束，俱乐部向足球联盟上呈两份名单：一份列着续约球员，一份列着预期转会的球员。两份名单都没你，那就惨了。俱乐部没义务给你薪水，你还不能上别家踢球。

现在球员转会，合约都标明服务年限。伊思谭那个年代，俱乐部和球员还是一年一签【始自转会制度诞生之日】。啥时候俱乐部不要你了，你心中没谱。职业足球吃青春饭，一年一续，朝不保夕。

本系列开篇就说了，球员在足总注册，还须出示证明——你效力的俱乐部，在足总管辖范围之内。管辖范围？你代表的俱乐部，使用的是足总订立的比赛规则。足总和足球联盟相互独立，但后者服从前者领导。所谓「服从」，就是使用足总的规则。足总不赞同足球联盟的转会制度，但不能强制足球联盟改规矩。

为调解球员和俱乐部的矛盾，足总特意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英国人就好这口，凡事都有个「委员会」】，劝说劳资双方妥协。要么球员服软留下，俱乐部给他一份不差于之前的合约；要么俱乐部给球员标个合理的价格，让感兴趣的下家接盘。是不是觉得和居委会、妇联掺和离婚很像？——婚姻的一方过不下去了，提出离婚，有关方面还强拽双方「冷静」。

足球传播到世界各地，英格兰足坛的陈规陋习，又随着国际足联成立，成为国际足坛的通行规则。伊思谭和纽卡约满时２４岁，准备结婚。但以他的收入，买不起房。按当时习俗，俱乐部会帮已婚球员找份零工补贴家用，帮他租房【条件比较优惠但租金球员负担】。伊思谭分到的公寓很破旧，答应的零工也没下文。他很不开心。

趁着合约到期，伊思谭寻思换个俱乐部多挣仨瓜俩枣。纽卡不答应，又藉口合约到期不给工钱。伊思谭遂在１９５９－６０赛季结束后跑到伦敦干起了销售。他可以踢球，但因为仍是职业球员，不能藉此谋生。

伊思谭通过父亲的关系，帮一家公司卖软木。二战后头２０年，很多干销售的人是退伍军人或者退役球员。大家一看来推销的是战斗英雄或昔日偶像，怎么也给个面子。伊思谭卖软木的收入，比他在纽卡踢球还高。

前文说「球员工会」策划罢工，成功迫使足球联盟取消了限薪。伊思谭闹罢工比取消限薪还早。卖了几个月软木后，纽卡终于答应伊思谭加盟阿森纳，转会费４．７５万英镑。

球员工会推翻了限薪，主席希尔立刻找到伊思谭，表示愿意出钱【共计１．５万英镑】帮他打官司，进一步取消转会制度中不合理又不合法的「续签」条款。

伊思谭答应当一回「小白鼠」，将纽卡告上高等法院，一是控诉转会制度不合理不合法；二是要求纽卡赔偿他一千多英镑的工资和奖金。

大法官威伯福斯裁定：「续签」这一条属「行业桎梏」，就是限制从业人员的择业和流动自由。应予取缔；伊思谭的赔偿诉求，让纽卡自行定夺。伊思谭倒也不计较：「出庭的过程很可怕，对方的律师是个搞刑事辩护的，等他问完，我觉得自己更像个罪犯。」

这个里程碑的判决是转会史上一大进步。

球员约满后，可以和原俱乐部再谈新约，新约不得限薪，不逊于原有待遇和时长。如果做不到，球员自由转会。双方谈不拢，可找「足球联盟管理委员会」调解，最终以独立仲裁机构裁决为准。

戴维和伊思谭，一个和阿森纳打官司导致转会制度更严苛，一个加盟阿森纳之后，继续打官司废除不合理不合法的制度。阿森纳可以说是影响转会最多的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