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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叫醒我(那年我二十岁)

更新时间:2022-10-20 09:58:27

#头条创作大赛#

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在焦灼和无奈的等待之中,我度过了高考过后的两个月,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我被省内一所大学录取。

当我将录取通知书交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向我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转瞬之间,眼中刚刚亮出的光彩,又变成了暗淡无光。我知道,通知书上的学费,让父亲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我的心随着父亲的眼神变化,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要不我就不去读了?反正早晚也得挣钱。”我用底气不足的声音试探着向父亲说道。

“准备上学吧!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父亲放下正在劈柴的斧头,慢慢地向门外走去。我突然发现,父亲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脚步慢了许多。

卖粮

从接到通知书的那天开始,离开学报到满打满算也就10几天的时间。对一个祖祖辈辈务农的家庭来说,5000块钱的学费,像一块大石压在父亲、母亲和我的心头。

父亲和母亲商量,先把家里能换钱的粮食和庄稼卖了,剩下的再想办法凑凑。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之中,听到院子中人声喧哗,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的说着什么。我赶紧爬起来跑到院子中,看到一个陌生人,正与父亲谈着小麦的价格,边谈边向麦囤走去。我也跟着他们进去,看到粮贩子抓起麦子仔细观察,又拈起一粒放入嘴中咀嚼,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你这个麦子惊了雨,虽然是硬质麦,但价格上得压点。”

“麦子虽然惊了雨,但只是一小部分,里面的都没事,我这点东西,只要你回去跟好麦子一掺和,啥也不影响!”

“老乡,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这个麦子,最多出到5毛钱,你看能不能出?”

“再涨2分钱?差得有点多。”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粮贩子转身向外走,边走边说:“老乡,您自个儿留着吧!没那么大的利儿。”

父亲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慢慢转身看着粮贩子走出家门,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站在麦囤前发呆。慢慢地抓起一把麦子,仔细地看着,慢慢地拈起一粒放入口中,自言自语:“这也没啥不一样啊?”

我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不懂,但也莫名地感到难过。这时,母亲从外边回来,招呼我们吃饭,父亲没有说话,步履蹒跚地向饭桌走去。

“他爹,差不多就卖了吧,我听说这两天的粮食还想跌价儿呢,再说,时间也不等人啊!”

“嗯,明天,明天我再找个人。”

吃完饭,我外出找同学办事。中午回来一进门,父亲正在拿着一沓钱儿,一张一张的数着,连一角的纸币,都是反复的点数,仔细数清,才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他的存钱箱。我才知道在母亲的坚持下,到底是把粮食卖给了粮贩子,凑了2000块钱。

卖菜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睡午觉。父亲把我叫醒,让我一块去地里收白菜。

地里的白菜大概有2亩地,是种的早白菜,为了就是错季销售,能卖个好价钱,其实还没到收获的季节,再过一个多月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点赶不上了用。在母亲的催促下,父亲最终还是决定先卖了凑钱。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里的白菜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低头耷拉脸的无精打采。父亲拿起铁锨不紧不慢的将白菜一颗一颗的砍倒,时不时的还摇头叹息一声,“还没长满哩!”在我和父亲的共同努力下,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全部装上了三轮车,又用棉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晚上吃饭时,父亲嘱咐我,第二天早点起,赶到城里蔬菜批发市场,把白菜卖了。我懵懂地点了点头。凌晨3点,父亲把我叫起,三轮车已经点火,我刚爬上去,随着“嘣嘣……”声,出发了。

来到菜市场,早已是人声鼎沸。父亲找了个空地,把三轮车停好,让我看好,自己一路溜达着向市场中心走去。过了大概半小时,父亲回来了,跟我说,行情不太好。我说,为啥不去村里零卖?父亲看了我一眼说,零卖虽然能多卖点钱,但这么多菜,天气又热,今天卖不完就全烂了。我有些恍然,感觉自己读书都白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不断卖力的推销,满满一车的白菜,卖了有一多半。太阳渐渐升高,市场的人也慢慢散去,再待在市场已经没有意义。父亲招呼我一声,开着三轮车向离家不远的一个厂区开去。顶着38度的高温,父亲开着三轮车,走街窜巷,一路吆喝,讨价还价,到下午3点,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了。找了树荫,父亲让我把车上的菜叶子和剩下的几颗白菜收拢收拢,自己则向路边的一个小吃铺走去。我以来父亲会买些吃的,毕竟,从昨晚到现在,我和父亲都还没有吃饭。不一会儿功夫,我看见父亲陪着一个陌生人来到三轮车前,陌生人看了看,“这也太次了,没几颗东西了。”父亲陪着笑脸说:“你看着给个钱儿,不值当再找买主了,就当行个好吧!”“这样吧,5块钱,我都要了。”“能不能再添点?”“行就行,不行你再找买主吧!”“行!都是你的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4点了,又累又饿的我,顾不上操心卖了几个钱儿,狼吞虎咽地吃着母亲准备的饭菜,等吃饱喝足,发现父亲还在慢慢地、一点点地整理卖菜的钱,“卖了800多呢!”父亲向母亲说道。“还差2000多呢!还得想法子。”母亲一边给父亲端饭,一边说道。“再想想法吧!”

借钱

接到通知后的第五天下午,我和父亲正在玉米地里除䓍,远远地看见大哥从地头的路上经过。父亲急匆匆地向大哥挥手,并小跑着向大哥走去。我抬起头,只是看见父亲在和大哥说着什么,大哥只是不断地点头或摇头,离得比较远,我什么也听不见。

“大哥干啥呢?”

“刚从城里回来,现在城里上班呢!”

“找他干啥?”

“没事,问了点事!”

父亲的遮掩,更加引起了我的兴趣。大哥已经结婚多年,早已分家另过,大嫂的脾气与母亲合不来,去年大吵了一次后,几乎都不说话了,大哥也是左右为难,一般也很少来父母这个院儿。所以,父亲的表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一天,下午快天黑的时候,我和父亲正准备从地里回家,大哥又从地头经过,并停下车子,把一个信封交给了父亲,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在向大哥哥借钱,大哥为了避免家庭矛盾,自己在外边借的钱给了父亲。明白了这一切,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离报到的日子只剩下不足一周的时间了。算上卖粮食、卖菜和大哥给的1000块,连同屋后的几棵树的钱,还差1000多没有着落。我有种放弃的冲动,却努力忍住了,默默地看着父亲早出晚归,努力的想尽办法凑钱。报到的前一天晚上,钱还没有凑够,夜已经深了,父亲还没回来,我默默地坐着,看着母亲一遍遍地为父亲把饭温热。当母亲第十次把饭温热的时候,我听到了父亲回来的声音,父亲走进屋,母亲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父亲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交给了母亲,母亲急忙点了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凑足了。”母亲喃喃自语。“孩子,这些钱是从银行贷的款,我听说国家有助学贷款的政策,就想去试试,总算老天不负有心人,把事办成了。明天还要早起,快去睡吧!”父亲说道。我无语,独自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父亲求人办事的影子,父亲从来没有求过谁,为了我,为了他的儿子,父亲低下了他的头。我的心感到了莫名的疼痛,泪眼模糊中进入了梦乡。

上学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来到村口,我和父亲提着行李坐上了汽车,母亲在窗外频频地挥着手,大声地说着什么,车子开动了,母亲的身影渐渐地变小、变小,直至从视线里消失.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苦涩与甜蜜参半,既有对新生活的期盼,又夹杂着些许的恐惧.我不愿去多想,索性闭上了眼睛,任思绪随着汽车的颠簸远去,远去……

20叫醒我(那年我二十岁)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颠簸,车终于进站了。我也适时地睁开了眼睛,随着父亲走下车去。通知上说在火车站有接学生的专车,可这里是汽车站。人地两疏,望着繁华的都市,川流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人们,我有种惶恐的感觉。“走吧,火车站离这里不远,我们走着去吧,别花钱坐车了。”父亲对我说。原来父亲是知道路的,我没接话,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走着。我不知道父亲所说的不远,到底有多远,只是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匆匆地走着。偶尔抬头,瞥见父亲的背影,矮矮胖胖的,背微驼,背着一个大行李包,急匆匆的走着,使我想起朱自清先生《背影》中的父亲,大约天下父亲对于儿子都有着一样的情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的腿已经有点麻木了,终于看见了火车站的影子。偌大的火车站,要找一辆汽车,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父亲让我站在一个地方不要动,自己去找接学生的校车。看着父亲用地道的家乡话向行人打听校车的位置,我的眼睛潮湿了,但努力地忍了忍,没有使眼泪落下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父亲回来了,叫上我,找到校车。车上已经挤满了人,父亲拉着我用力地挤了上去。又是半个多小时的行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报到处设在学校办公楼的大厅里,远远望去,人山人海,挤的不可开交。父亲一进校门,就把他一直背着的大行李包交给我,并且告诉我站着别动。我猜不透父亲的用意,只好听他的话木然的站在那里。父亲匆匆地走向一处僻静的地方,虽然较远,但还在我的视力范围之内。只见父亲迅速地脱下鞋子,从鞋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迅速揣入口袋中,穿好鞋子,四下查看了一下,在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之后,才慢慢地向我走来。“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办手续。”父亲没等我开口,就大步地朝报到处走去了。我像个木人一样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父亲从重围中进进出出。突然我发现父亲从口袋中掏出塑料袋,从中拿出了一叠钱,原来父亲把钱藏进了鞋里。我的眼睛再次潮湿,不忍再看下去,把头扭向一边,开始观察我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校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父亲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新领的被褥。“走,去宿舍。”父亲冲我说道。我赶紧拿起行李,跟在父亲后面,朝宿舍走去。宿舍里还没有人,我是第一个。我挑了一个床位,把被褥铺好。一切收拾停当,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早起为了赶车,我和父亲都没吃饭,现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看我收拾好了,父亲说:“行了。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以后自己在外面,万事小心,全靠你自己了。不要怕花钱,要多学东西。”我频频地应着。随父亲来到校门口,“你去吃饭吧!”父亲说。“您不吃饭吗?”我问。“不吃了,回家再补吧,我赶着坐你们学校接学生的车到火车站呢!坐那车不用花钱。行了,去吧,车来了,我走了啊!”我看着父亲坐上车,想着父亲从早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想着父亲临走时的句句叮咛,泪水再也止不住,流到嘴里,原来泪的滋味是咸的。

一晃已经二十年了,父亲已经垂垂老矣,我也已经年届惑,我正在以自己的努力偿还这如山的恩情,虽然可能我一辈子也算不清这恩有多重,这情有多深!

20叫醒我(那年我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