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徐丹雷报道 “过了一分钟，我想，这有区别吗？”迎来执教切尔西的首胜前，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专访时，图赫尔对新东家给他的合同不是长约而是一年半的短约，给出了德国人那种理智到不留情面的回答。“如果切尔西给了我四年半合同，但最终还是提前解雇我，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如果高层对我不满，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解雇我的。”此时，47岁的前巴黎、多特、美因茨主帅眼睛离开提问者，探讨起自己在斯坦福桥的未来，就像在说别人。

“他的眼睛带着X光”

图赫尔离开好几年的德国，没把他升任蓝军新帅当小事。1月底2月初，当初图赫尔身边的伙伴、助手、曾经采访过他的记者们，纷纷忆起十多年前这位德国教练的往事。当时，后者额前还有刘海，额头还没有像今天那样奇峰迭出般让人觉得他桀骜不驯。

2004/05赛季，31岁的图赫尔在斯图加特U19青年队当助教。那时他还不是素食主义者，还没有拒绝碳水化合物，也还没有穿上后来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针织衫。如今不认识图赫尔的人，会觉得出现在球场边的他，可能是来追索毕业论文的教授或建筑师。事实上德国人在研究和开发足球战术方面，确实有科学家追求极致的特点。不过，潜藏的执教才华和矛盾的性格，也让他在专研足球微观细节方面获益良多时，成为不被同僚容忍的爱走极端的人。

因为膝伤被迫结束职业生涯后，图赫尔在德国名帅朗尼克帮助走上执教岗位。“他能看穿对手，仿佛眼睛带着X光，他的比赛计划总能成功。”——一本未经授权的图赫尔传记里有这样的句子。因为在斯图加特期间人际关系不佳，图赫尔先后来到奥格斯堡和美因茨，最终成为美因茨一队教练。

当他在美因茨不断取得好成绩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指责他对球员太苛刻。有消息人士回忆，“他不会原谅他人，和一些人有私人恩怨，他被称作独裁者。”随后一年休养时期，图赫尔和瓜迪奥拉这两位足球战术痴迷者拉上了私交。前者还来到英伦拜访了小球会布伦特福德，学习足球数据管理。后来他被多特招募，负责编写球探报告。

图赫尔改变球员饮食习惯，用全麦食品取代意大利面。瓜迪奥拉的导师塞鲁洛好年前就在巴塞罗那教授了一套“差异学习”理论，这一理论的主要假设是：球员提高，不是通过重复练习某些动作，而是通过面对不断变化的境况从而持续调整应对方式来取得。这套理论，则是图赫尔在身体之外，为麾下球员思想上增设的武装。

为了拼抢得手，他鼓励球员用膝盖和对手进行身体接触；为防止后卫鲁莽出手，他要求球员手里抓个网球。一次，他希望球员练习直线进攻，为此干脆切掉球场一侧的两角，进攻三区变成三角形。图赫尔认为，训练只有高难度，比赛时才能感觉轻松。

从个人主义到集体主义

执教多特首季，图赫尔就将一支疲惫之师带出焕然一新的面貌，“我为球员服务，帮助和支持他们是我的职责。”图赫尔又补充道，只要一吹哨，比赛就是球员们的事而和教练没多大关系了——用在德国足球影响颇深的“温格主义”的观点来解释，就像枪手名帅曾在英超多次提过的那样：教练只是发掘球员才华，并把他们扶上马推一程的人罢了。

图赫尔的直率或者说书呆子气质，让自己在多特惹下的麻烦，会让切尔西球迷想起另一位“发错”短信的前任：德国人将自己要发给经纪人的发泄短信，发给了多特总监佐尔克。一段合作佳话就此结束。他在多特下野后，还有说法称其和球迷关系冷漠、不想和俱乐部关系长久，等等。

很多图赫尔执教过的球员都说过，图赫尔专业领域出色，但为人不好相与。“从体育角度看，图赫尔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前多特蒙德门将魏登菲勒说，“他的训练课非常出色，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但是谈到做人，他的方法可能并不奏效。”

图赫尔还曾和多特著名的球探米斯林塔特交恶，且禁止后者进入训练场地。一度，多特员工“生活在图赫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恐惧之下”。于是，他在德国最后的执教时光，留下不佳的风评：一件事要么是这面，要么是对立面，中间不会有缓冲带。

图赫尔为人处事的“成长”，是在大巴黎实现的。在那里，他和俱乐部员工以及球员，有了更强的日常生活、情感方面的连接。自我意识强烈的德国人，没被聪明所误，不断从过去的错误中学习，并在一次演讲中坦露心声，“忘掉最伟大、最难得的成功并且继续前进，比忘掉失败重新出发更重要。”

刚接手巴黎没多久，图赫尔的球队在超级杯上击败摩纳哥夺冠。夺冠后他和球队共享香槟、一起唱歌。从个人主义走向集体主义的德国人，绝大部分时间很好地掌控着巴黎球会，并且在上赛季比任何前任都接近赢得欧冠。但在带队第三个赛季时，他和俱乐部总监莱昂纳多的矛盾终于爆发到必须有人离开的地步。

转会市场是两人争论的焦点之一。图赫尔身边的消息源透露，曾效力米兰的巴西人试图影响图赫尔的人员选择和训练制度，不过莱昂纳多否认了这一指控。图赫尔在圣诞节前被解雇，巴黎支付了他剩下半年合同的薪水，他可以自由寻找下家了。

彼此最艰难的挑战

确定图赫尔接手前，切尔西已对后者易被挑衅的性格有所了解。安全起见，蓝军征求了德国人曾效力过的俱乐部中一些人的意见。被询问到的多特人士非常客观，肯定图赫尔带队踢出了流畅的攻势足球，“他一定会加盟一家顶级球会。”而且，远在孔蒂将逐客令发到科斯塔手机之前，蓝军格总已对图赫尔印象不错，包括他能提升球员水平。

伦敦俱乐部方面认可图赫尔的能力，略为担心后者的脾气。有趣的是，图赫尔不认为自己性格有什么不妥，却曾表示过切尔西和自身战术思想不合。“每家俱乐部都有自己的灵魂。”2017年春，德国人曾这样说：“一些俱乐部像阿贾克斯、阿森纳、巴萨、AC米兰，他们追寻的球风有审美价值，不是赢了就行，而是关于你如何去赢。而现在的切尔西、马竞则更倾向于不惜代价去取胜。每家俱乐部都有自己的魅力和光环。热刺像多特，敢于冒险，喜欢刺激。我的哲学就是一种足球美学，美学意味着控球、控制节奏，每一分钟都进攻，并尽可能多进球。”

那次接受伦敦著名媒体人利特尔顿的访问中，图赫尔接着被问到：他会否加盟那种不惜代价只要赢的球队？德国人在肯定自己也热爱胜利的同时，也质疑一旦和这种球队联姻的后果：“我必须诚实面对自己。我会问自己是否适合这样的俱乐部。我会希望澄清，彼此之间是否有误解？但俱乐部也必须明确他们的追求是什么？”

几乎是图赫尔转入执教岗位之时，阿布就在切尔西灌输他的精神：结果至上；后来，娱乐球迷也变得重要，但依然结果至上。两种精神、两类人，今日走到一起。先例就藏在图赫尔讲过的话中：阿布精神的忠实饯行者穆里尼奥，已经执教图赫尔说那番话时还追求“审美”的热刺。

阿布会希望图赫尔听话，带队有成绩也有场面。为此，阿布会给图赫尔大笔的预算和一定的时间——不少于兰帕德在位的时间。图赫尔但愿他已经有的球员和不久将签下的球员，能实现切尔西成绩之外从未实现的质变，跻身穆里尼奥、孔蒂、萨里在蓝桥从未达到的境界。欧洲教练群中最不稳定的一座活火山，现在移到了变化活跃频繁的西伦敦：对切尔西和图赫尔来说，这或许就是彼此面对的最艰难挑战。